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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是书香能润心 ——木兰书院散记 2023年04月18日

马正虎

多少次驱车穿过扫帚岭,看火石寨燃烧的石海;

多少次驱车登上月亮山,看白城西山落日熔金;

多少次驱车奔赴龙王坝,看林下经济旅馆窑洞……

今天我又驱车一路向西,来到这吉庆祥和之地。

沿着固西高速,循着葫芦河水,抵达诗意杨河,文化木兰,眺望烟火张家垴,体验人气红糜子湾,处处是定格的田园,时时有行走的风景。

古钱币之乡,马铃薯之乡,文学之乡,教育之乡,文化之乡——西吉,让文学成为最亮丽的名片,用文学点亮生活,一路照耀我来到了木兰书院。

梯田层阶递,绿树山峁冠。岚气常氤氲,虫叫鸟鸣欢。

图书馆,阅览室,养殖园,种植园,甜醅子酿造房,木工体验车间,多媒体教室,先进的现代教育网络设备一应俱全。

作为作家之家,教育家之家,春花社员之家,固原民族师范学校师范毕业生之家的木兰书院,它不是陶渊明的《桃花源记》里的桃花源,俨然坐落在大山深处的文化中心,信息中心,教育中心,是运用现代化手段传播知识、强化实践的新田园。

坐拥书城一老翁

山中自有文化人

在木兰书院的日子里,每天都有文人墨客到访。他们或是驰骋文坛的作家,或是闲云野鹤的文人,或是安心教坛的教师,或是躬耕田园的农民,都是我曾经的老师、同事、同学、朋友和学生。

真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啊。

在没有客人的闲暇时光里,走进木兰书院藏书馆,捧一本自己喜欢的书籍,在淡淡的墨香中浸润文化的精髓,吸收前人的精神营养,置身书海,仿佛当面聆听先贤的教诲。

走进西海固文学教育馆,就像打开了自己熟悉的朋友圈,跟他们亲切攀谈。他们的言谈举止,他们的音容笑貌,一如逝去的光阴,虽然渐行渐远,却依旧散发着往日的温馨。

走进春华文学社社员作品陈列馆,仿佛回到自家后花园,又开始侍弄我的自留地。当年的小花小草,已长成参天大树,那些滴落的心血与汗水,总算没有白费,都幻化成优美的文字,排列在散发着油墨的作品里,任人品读,任人浏览。

做客木兰书院,坐拥书城,感觉自己也是用文化武装起来的富人。

将文化的涓涓溪流浇灌时代的幼苗,春风化雨,润物细无声,我如农人渴望丰收般的喜悦。

光自己拥有文化还不算文化人,自觉地继承与传播文化传统,使文脉赓续,传统绵延,才是真正的文化人,自己一直朝这个方向不懈努力。

师生联手,城乡互动,整合资源,聚集人气,为乡村文化振兴奉献余热,为赓续文脉增砖添瓦,也使自己退而不休,老有所乐,老有所为。

薪火相传续文脉,教书育人一老兵

古稀老人侯开川,一生爱美,爱生活,爱公益。

魂牵梦萦,一生工作过的两个地方,固原与银川,

心静如水,一生经历过的两个人生,官员与平民。

笔耕不辍,撰写情系西海固系列文章,

付诸行动,倾心打造木兰书院精品课。

内联外引,牵线搭桥,为书院建言献策,增色添彩。

初进木兰来送课:担纲《诗教是审美的基础——从音乐和绘画看诗词》《教孩子写律诗》教学,教学生懂得美,实践律诗写作。

携雷兴民、马志学、马正虎、马淑华、胡玉琴、杨强鑫,二进木兰书院联合开讲《艺术的审美》。

雷教授课上讲排箫、午夜吹古埙;马志学走心唱花儿;马正虎美赏《琵琶行》;马淑华示范布贴画;胡玉琴巧手传剪纸;杨强鑫的一节木工压轴课,给山里娃带来综合艺术的享受。

携宁夏篮球爱好者男篮原队长贾益彰、乒乓球爱好者宁夏《共产党人》杂志原主编张秉军、三营一中高级教师杨万寿,三进木兰书院,实践“体育下乡,篮球进村”,宣传“健康工作五十年”。

他撰写的情系西海固教育系列文章《“三六班视频”引出的话》《满园春华传薪人——火惠书速写》《放在哪里,都是一块玉——说苏文山》《高台探访记》,被中国网教育频道加了编者按隆重推出:“办教育难,贫困地区办教育更是难上加难。地处黄土高原的宁夏西海固,是国家级特困地区之一,却有这么一群人,几十年如一日地给孩子们播种希望。侯开川老先生就是其中之一,虽然已经调回银川三十多年,但他依然心系西海固,关注扎根山区,为家乡教育事业奉献终身的弟子。退休后,老先生更是不辞辛苦,辗转山路数百公里,专程去采写他的学生、学生的学生在西海固任教的故事。每个故事背后,都跳动着一颗火热的赤子之心,细细读来令人感动。中国网教育频道特选编其中的几篇文章与读者分享,也籍此向扎根贫困地区,为教育事业无私付出的老师们致敬!”

他发在《宁夏法治报》的文章《他们是1978级中师生》,全景式记录他固原民族师范学校师范三六班学生教书育人的故事。

这一切皆源于他的西海固情结,是他对西海固教育鼓与呼的结果。

三进木兰书院催生了侯老师的散文《南行三记》和《雷兴民的音乐世界》。《固原日报》以《师生三代为乡村孩子共上艺术课》,固原广播电台以《侯开川三代师生同堂共讲“审美艺术”》, 《固原日报》固原广播电台以《杨强鑫发挥余热传承工匠精神》做了报道。

三进木兰书院也促使侯老师介绍史皓月成了马淑华的弟子,非遗文化“布贴画”的最小传承人。

杨强鑫——木兰书院特聘掌墨师,精讲木工课,发挥余热传承工匠精神。

网名“买卖堤”的买根有先生,是宁夏大学的退休干部,是侯老师的同事和忘年交,是陪同侯老师三进木兰书院的义务司机和摄影师。说起买卖堤,就想起阿凡提。不过阿凡提骑的是毛驴,买老师开的是大众,俩人虽一古一今,却同样周游世界,给人们带来快乐,到处传播文明。

从侯老师的身上我们汲取了知识,学习了做人,继承了老人精益求精的精神。

把教书当作日常工作,赖以养家糊口;把藏书当作业余爱好,用来修身养性;把读书当作生活习惯,无聊时消磨时光,忙碌时充盈自己。

坐拥书城,浏览古籍,翻阅经典,终其一生,老而弥坚。

当我在朋友圈看到这个四四方方上下两层的四合院的时候,我就对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当我在这个四合院的正门口看到木兰书院“老林出硕木,深山育幽兰”匾额的时候,我感觉我与木兰书院肯定会发生刻骨铭心的故事;当我固原民族师范学校的班主任宁夏大学退休老教授侯开川先生三进木兰书院的时候,我已经穿针引线搭建平台让老先生率领团队传经送宝登台讲授怎样审美;当宁夏大学原校长著名学者陈育宁先生饱蘸激情挥毫泼墨写下“山中自有文化人”的时候,我已经加盟木兰书院,和西吉锅锅炉第一高手朱宝才校长一起为尊贵的远方客人烧洋芋烤玉米焖红薯了。

“如果没有博尔赫斯,我去阿根廷干什么?如果没有卡彭铁尔,我去古巴干什么?”在纪录片《文学的日常》里,作家阿来对着镜头如是说。

“如果没有董立勃,我去下野地干什么?如果没有叶克尔西,我去北塔山干什么?如果没有刘亮程,我去木垒干什么?”作家韩宁在他的散文《秋行木垒书院》里想,如果有记者采访,我就这样回答我来木垒的初衷。

那么,我来木兰书院干什么?如果对着记者的采访镜头,我将如何回答?

我曾有一个坐拥书城,泛舟学海,神游世界,逍遥宇内,快意人生的梦想。我的梦想正与史静波“长久以来,我都有一个愿望,就是在老家有座小院,盖两间房,藏书几本,养几只鸡,归园田居,过几天远离是非,闲云野鹤的清静日子。我在老家杨河村建木兰书院,算是圆了这个心愿。”(史静波《拥有一个村庄,就拥有了整个世界》)相契合,便一拍即合,反客为主,坐镇书院,担任了教席。

坐拥书城,我便是自我陶醉一书痴——天下最富有的人。

我读书,我思考,我快乐,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站着没荫凉,跌倒没响声的教书匠,无所谓“穷”与“达”,能与孩子在教室里互动,就是最大的开心。

在书院的旗帜下,恢复春华文学社,聚拢西海固的民间写作力量,穿针引线,融文学与教育于一体,文学搭台,教育唱戏,良性循环,自由发展,成就西海固文学的新一代。

总感觉退休不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而是“老夫喜作黄昏颂,满目青山夕照明”。

正如我一退休老友说的——年龄只是数字,积极、阳光、豁达、超脱的心态才是老年生活快乐开心的源泉。

等闲识得百草名

王安石《游褒禅山记》中感叹:“古人之观于天地、山川、草木、虫鱼、鸟兽、往往有得,以其求思之深而无不在也。”

薛玉玉是固原民族师范学校毕业的学生,我的生物老师。我跟薛老师辨识花鸟草虫,也重温李时珍的《本草纲目》,法布尔的《昆虫记》。薛老师现场百度了许多我们原来叫不上名字,不知道药效,却司空见惯的中草药。

杏树林,玉米地,蔬菜园,大路边,满山遍野的野菜杂草——车前子、益母草、决明子、蜀葵、白蒿(茵陈)、秦艽、甘草(甜草秧)、地骨皮(狗牙茨、野枸杞)都是神奇的中草药。

西海固大山深处,遍地是宝。

最难忘的是青蒿与屠呦呦,屠呦呦和她的团队从我们俗语叫黄蒿的普通蒿草,学名青蒿里提炼出青蒿素,治愈了疟疾这一困扰人类的顽疾。

最有意思的是格桑花,也叫八瓣梅、波斯菊。这么高大上的雪域高原的名贵花儿,在我们西海固却随处可见,普通得像我们呼吸的空气,饮用的水,脚下的泥土,很多人却驱车上千公里,到西藏去瞻仰。

在孩子分不清糜子和谷子,辨不来麦子和韭菜的城市化时代,我不想弄明白中医的辩证关系,也不想成为狄德罗一样百科全书式的人物,只是想回到常识,觉着好玩,就记下了这些花草的名字。

春花秋拾百果丰

春华秋实成大树,沙场点兵著新文。

在木兰书院的日子里,春花文学社也捷报频传,收获满满。马金莲长篇小说《孤独树》,王佐红与人合著长篇小说《上口外》都在这档口出版。

滋润着《春花》文学的母校——固原民族师范学校走出了两个鲁迅文学奖获得者,一个是郭文斌,一个是马金莲,这是宁夏文坛了不起的大事。

沙场秋点兵,春花社员已结集出版的作品,有秦志龙诗集《寸草》;李义小说散文集《春天》,长篇小说《景绿叶》;苏秉鹏短篇小说集《麦忙季节》,长篇小说《冷空》;李兴民诗集《放歌西海固》《洋芋花儿开》;喜清娉诗集《那些高高挂起的故事》,长篇小说《一掬黄土》;撒占城(撒雨)短篇小说集《一个人和他的现实世界》;冯华然(冯兴桂)散文集《风吹塬地》;马生智诗集《第五种语言》;王佐红诗文合集《零度梦想》,诗集《背负闲云》,文学评论集《精神诗意的唯美表达》,长篇小说《上口外》(合著);马金莲中短篇小说集《父亲的雪》《碎媳妇》《长河》《1987年的浆水和酸菜》《绣鸳鸯》《难肠》《伴暖》《我的母亲喜进花》《头戴刺玫花的男人》《河南女人》《午夜来访的女孩》,长篇小说《马兰花开》《数星星的孩子》《小穆萨的飞翔》《孤独树》。

待出版的有秦志龙散文集《游学的品级》,王佐红文学评论《窥斑见豹集》。

依然坚持写作并经常发表作品的社员有马君成、马春勇、吴彩霞、高红霞、刘静财、马国文、鲁帅兵、李笑生、张翼、冯玉意、刘巧珍等。

李兴民在木兰书院发现了诗歌的新矿脉,并不断拓展与延伸,写出了杨河系列诗歌作品;薛玉玉在木兰书院生活后写出了《村外有河》《天地间的事情——在杨河》;冯华然参观木兰书院后写下了《史静波和他的木兰书院》。

史静波这位昔日固原民族师范学校历史组“知行社”主将,一家子都成了诗人,史静波的美食系列也成为文学的一种,散发着浓郁的生活的气息。

刘静财留下的一幅牡丹,一枚印章,见证着春花的今天与过去。

马金莲年龄最大的铁杆粉丝文学火家军的火会书,在木兰书院得到了马金莲的一套赠书,还期盼着一本《长河》;年龄最小的铁杆粉丝史静波八岁的小女儿史皓月,读完了长篇小说《马兰花开》,抱着《马兰花开》追马金莲签名未果而神情沮丧;我还在小西湖碰见好多步履蹒跚的老人在用收音机认真收听广播剧《马兰花开》。

可见,当年春花文学社为马金莲、王佐红举办作品研讨会,对春花文学社社员影响的重大,激励的深远。

固原民族师范学校学校淡出了固原教育的历史,木兰书院保存了春花文学社的遗迹,西海固文学成就了春花社员,优美的文字留下了学校的声名。

西海固文学的寂静与芬芳

西海固文学教育馆展室里悬挂的作家诗人照片,几乎就是我的另一个朋友圈。因为多年追踪西海固作家的缘故,其中的大多数人我都认识,史静波不在时,来了参观的朋友,我就充当解说员,如数家珍地介绍作家作品,还有他们的奇闻轶事。

宁夏文坛三个鲁迅文学奖获得者均出自西海固,郭文斌、马金莲原籍西吉,石舒清原籍海原。

从西海固文学口号的提出,到西海固作家群的崛起,到西海固文学占据宁夏文学的半壁江山,到西海固作家的作品摆满了书柜,读着他们心血凝成的文字,就好像与老朋友推心置腹地聊天,毫无保留地交流,文学的力量,让友谊永葆新鲜。

读虎西山散文新作《借居》《雪季》《金色的乌鸦》《看校》,作为画家与诗人的虎西山,非常注重散文的炼字,汪曾祺说写小说就是写语言,虎西山写散文也在写语言,散淡凝练中透着奔放与浓烈。

牛红旗《失守的城堡》是我早年推荐给北京研究西海固城堡和拱北的专家阅读的本土参考书,在木兰书院的时候,牛红旗的摄影集《疼水·我的西海固》入选第二十八届全国摄影艺术展览。一个没有为深入生活跑废几副汽车轮胎、磨破几双鞋子、为采访费尽口舌的人,是永远无法理解牛红旗对文学的热爱与执着。

重读《失守的城堡》,真想顺着他的文字沿着他的足迹,弄清楚他当年挖掘古堡和古堡背后的故事。

高丽君长篇小说《疼痛的课桌》《沉默的黑板》是西海固教育的史诗,是我退休后,离开教育岗位,跳出三界外,从“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到痛定思痛地反思的参照,“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的印证。

期待西海固作家群新人辈出,希望西海固文学永远芬芳。

彻夜长谈系苍生

史静波夫妇都是我固原民族师范学校的弟子,我跟史静波的谈话,离不开读书,离不开做人,离不开国学的内容与形式,离不开传统教育与现代教育的接轨,更离不开木兰书院的方向与未来。

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

夜深人静,结束工作,摒弃骚扰,直接坐在屋顶凉台上,喝茶聊天说西海固的旱情与庄稼,开始我与史静波的灵魂对话。

海阔天空,东拉西扯,在聊天、扯磨、撇叶子、谝闲传、侃大山、摆龙门阵、臧否人物中撞出思想的火花。

茶品不论瞎好,隔个水味即可,青茶,花茶,红茶,绿茶,白茶,还有自制的地椒茶都喝;聊天却有讲究,书必《悲惨世界》《战争与和平》《瓦尔登湖》《百年孤独》《南渡北归》《寂寞圣贤》《西藏生死书》《心灵史》《一个人的村庄》;人物则绕不过雨果、托尔斯泰、梭罗、马尔克斯、鲁迅、周作人、汪曾祺、武训、陶行知、费孝通、蔡元培、胡适、傅斯年、梅贻琦……

谈话有时仿佛《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座》(《论语·先进》)的心领神会,自由而率性,随便而不失分寸,仿佛回到了远古,回到了孔子的生活方式;有时仿佛《庄子——在我们无路可走的时候》的艰涩、凝滞、无话可说,干坐如枯木,此时无声胜有声。

栽下梧桐树,引来金凤凰。

在木兰书院的平台上,让有才人贡献自己的聪明才智,给有才人更大的发展空间,“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粮草先行喜桂花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厨师喜桂花,就住在杨河村上庄,离家多年的史静波、韩晓庆夫妇驱车在杨河转悠,来到一干净素洁的农家小院,槽头拴牛,库里停车,后院栽树,树下种花,花园养蜂,院内小径水泥铺就,他们就选了这家主妇做了书院厨师,给客人们做农家饭食素常美味。

如果说我和校长朱宝才烧锅锅炉儿带有表演性质的话,那厨师喜桂花的一日三餐则是实打实的干活。听说三营鸦儿沟有近千亩的紫花苜蓿,她丈夫就追逐花朵,把蜂箱转移到了原州区,在那里酿造他的甜蜜事业。

喜师傅既要照顾家,还要忙里偷闲给书院做饭。

喜师傅的拿手绝活是烩菜,现烙油旋子(手撕饼)蘸蜂蜜,其实家常浆水洋芋面做得也很地道,吃上很入胃,有时候上的十碟子八碗,也是喜师傅的手艺。这些年日子好过了,主妇们的茶饭也没得说。

杏黄时节,饭前饭后,喜师傅总带来家里的红梅杏、大接杏、还有老面蛋蛋子杏子给大家吃,既调剂了书院的伙食,也看出喜师傅的大方为人。这样扒光阴的人,人品自然不错。

有了心灵手巧的喜师傅,我们的各项活动的顺利开展就有了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