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向忠
1.
一场久违的大雪纷纷扬扬，曼妙舞蹈。天使在人间，精灵漫天地，妙手丹青，一夜之间粉妆了天地，玉彻了万物，平息了声响。玉树琼枝，洁净无瑕。琼浆玉液，滋润心田。人们一觉醒来，睁开眼睛，走到户外，看到熟悉的景物都改变了模样，焕然一新，洁白素净。覆盖一切的大雪仿佛有意给人们一个惊喜、一份礼物。
我想到迟子建的散文《我的世界下雪了》。是的，我们的春节下雪了。我们的世界下雪了。我们的心灵湿润了。
这春节的落雪，更加为喜庆的节日披上了银色、干净的衣裳。年的色彩愈加丰盈、分明。可以说是喜雪、好雪。春节的气氛、春节的内容、春节的味道、春节的情趣一下子非同寻常、诗画交辉。这个春节也愈加显得安宁、祥和、静美。
难得的时刻，奢侈的时光，我是要出去走走的，这是生命中的约定、喜好，是心灵的愉悦、神往，是应该有的震颤、羽化。
天地一体，迷迷蒙蒙，雪色莹润，湿润目光。慢慢踱步，走向城外，没脚的白雪让人心里无端的欢喜、悸动。一切声音仿佛都被大雪覆盖了、稀释了、收纳了。雪中的世界静寂、静美。雪后的空气微冽、清爽，让人品出不同的滋味、不同的气息。满眼雪亮，满目雪意，四野茫茫，一派静穆、清幽的意趣。放眼望去，逶迤的山峰显现出丰腴饱满，气韵生动的景象。见惯的树木、原野、河道、湖泊清新无比，精神百倍。树枝上不时有积雪“簌簌簌”落下，像不经意间滑落的银色丝线，又像弹奏的天籁之曲，让人目光更加柔软，让人心里微微颤动。脚步愈轻，天地愈静。脚步愈远，天地愈远。
2.
一切都静悄悄的，静悄悄的。
走在雪地上远望，确有“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意趣、意境。
走过长长的雪路，走过一排排落叶松小道，在雪色的映衬下，落叶松也比平素丰腴、娇美，铁青的针叶被白雪包裹着，若隐若现；低矮的刺梅树一片又一片，空隙几乎被白雪填满。
来到一个小广场，两个大人站在厚厚的雪地上说话。近旁一个小女孩独自玩雪，似在饶有兴致地堆着雪人，她认真、耐心，旁若无人，有时蹲下，有时站起来，戴着手套的小手忙个不停。大人在雪地上闲适、畅谈，小女孩在雪地上自由、尽情地玩乐。这是孩子快乐的童年。小广场再无他人。看着眼前白雪世界中情趣横生、意趣盎然的画面，会心一笑，继续前行。我从他们不远处走过，上坡，穿过白雪覆盖的公路，向更远处走去。
3.
小心翼翼下台阶。雪厚，不是太滑。走过一段浮桥，来到三山公园一小岛。二层环形建筑在雪光的辉映下更加突出、显眼、增高。雪地上有个围着红色围巾的女子，在雪中分外靓丽，寒风拂动她的围巾，像火焰一样燃烧、跳跃。她独自一人在一个雪人面前玩得更开心。一会用手拍拍雪人，一会又弯腰修饰着雪人。这个不小的雪人是她用心堆起来的吧，也用了不少时间。她的眼前与周围，只有白茫茫的雪地、雪树、雪湖、雪山，并无他人。看得出，她是乐意的、愉悦的。在寂静中，她独自享用着白雪的馈赠，享受着属于自己的快乐。
人们常用雪白比喻一些事物。走在白雪的世界中，你就知道，雪白是唯一的，不可比拟的。
4.
我移步走向小岛边缘的雪地、平台。这时候，目光看得更远，神游得更远。雪野、山峰更加清晰、丰腴、静美，天地更加安宁、滋润、静谧。厚雪铺地，雪光映天。雪色明眸，雪意润心。静静地走，静静地看。静静地看，静静地走。干净、清爽、幽微的气息源源不断地注入心田，令人神清气爽、神怡心旷。原来，雪野就是巨大的抚慰器，能暂时将大地的不平填平，能暂时将大地伤痕医疗，能将人内心的伤痛抚慰、抹平，能将人内心的不快消解、消融。
有些雪地密密实实，平平展展，了无痕迹。有些雪地上有散乱的脚印，是早来赏雪的人们留下的印记，似图画，似诗行，我看到了洁白的画意，读出了洁白的诗情。
有两个女子先从三山公园湖泊冰面雪中走近岸边，不大一会儿，又有两三个男子从湖面走来。因距离较远，我并未看清他们是踏雪凿冰捕鱼，还是在冰雪湖面尽情嬉戏，玩乐。
白雪覆盖的湖泊愈加开阔、渺远、白净，隐隐透着神秘的气息。站立远望，寒风瑟瑟，雪意盈盈。张岱《湖心亭看雪》中的句子闪现于脑际：“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
我俯首在白净的雪地上用手指写下“天籁回音”四个大字。
5.
湖边雪中一簇芦苇迎风而立，超然脱俗。茫茫雪野，寂静天地，白雪湖面，亭亭芦苇。我的目光被吸引住了。停下脚步凝视，欣赏，苇杆苇叶苇花色泽枯黄而鲜亮，微微摇动着纤细的身子，与雪色相映成趣，与寒风耳鬓厮磨。疾风没有摧折它们，冰雪没有冻坏它们。坚韧，顽强、独立。犹如仙风道骨、卓然不群的长者，白发萧萧，衣袂飘飘，目视着万物荣枯、天地变换。默默地坚守着自己的领地和道义。冰天雪地中的强者、忍者、隐者、智者，进入我的眼睛，进入我的心中，成为景，成为画，成为诗，成为记忆，我用手机拍下冰天雪地中芦苇摇曳的身姿、精神和风骨，从此念念不忘，惺惺相惜。
6.
返回时经过渝河一大湖泊。湖泊中有两拨人在玩雪。
有不少大人孩子在湖面雪中滑雪，红棉衣、红围巾在白雪中鲜艳夺目、光彩照人，他们留影、嬉戏、追逐、喊叫，玩得忘乎所以、兴味盎然，特别是小孩，玩得更开心、更快乐。笑闹声、喊叫声此起彼伏，波浪般涌动，装扮得白雪盈实的湖泊生动、多彩，映衬得白雪覆盖的原野愈加安宁、静美。
大人也受到天真无邪、欢快异常的孩子们的感染，和孩子一样玩得随意、开心、有趣。只有在大自然中，我们才能还原本真，只有在大自然中，我们才能找回自己。
在雪地上，孩子是欢喜的，好奇的，忘乎所以的。在雪地上，大人是欢乐的、愉快的，无拘无束的。
有五六个大人在一起滑雪。我刚好走近，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踩着滑板用力向约有三米的斜坡往上滑，眼看就要摔下去了，如果摔下去，那就摔得不轻了，我快速弯腰伸手拉住他，把他拉到路边。
继续往前走，寒风更紧了、更密了，大人小孩的笑闹声更远了，雪白的世界愈加静谧、清幽、包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