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统一刊号:CN64-0020 宁夏日报报业集团出版






        

凡人三题

刘向忠 70后。宁夏隆德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作品见于《朔方》《文学港》等。入选《读者》《散文选刊》《宁夏作家作品选》等。出版散文集《天籁回音》。著有散文集《大地会记住》《我在美丽的隆德》《县城书》《落叶的叹息》等。

■ 刘向忠

老逯

老逯不老,今年五十一。

老逯和朋友张熟悉已久,交往已久,几乎无话不谈,无玩笑不开。我是通过朋友张认识老逯的。当时朋友就这样称呼他,我也跟着这样称呼。老逯也习以为常、见惯不怪。老逯个头不高,瘦削、精干、脸窄、眼睛小。开朗、乐观、豁达。走路如疾风,说话似连珠。快人快语,直来直去。有老逯的地方就有玩笑、叫骂。所谓三句不离本行,他是一句都不离本行。开口就有,随口即来,叫人眉开眼笑,暂时忘却烦恼。

老逯有安装、修理水暖电及各种家用电器的本事。早些年在企业干着一些活,虽不能说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但也衣食无忧,小酒常有,小拳常划,小日子过得滋润、优哉游哉。下班时间,不管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人叫,只要有活他随叫随到,水电无情,耽搁不得,一个装有多种大小工具的旧包时常不离手。他总是碎步匆匆,衣着不整。后来,老逯干脆自己找零活干。凭自己的手艺吃饭,不看别人的眼色,落得个利落干净、自由自在。这使得他的生活缺规律少休息,有时到了饭点也吃不上饭。迟一顿早一顿、热一顿凉一顿、饱一顿欠一顿在所难免。家里人也知道他手中的活,无时无刻,无早无晚,无晴无雨,有时留饭,有时只有他自己想办法解决,加之他平时又喜欢喝两口,碰几杯。久而久之,疾病悄悄地潜伏于他瘦弱的身体中,他浑然不觉、断然不晓。

就像上了年纪的人,各种小病小恙会随之而来,叫人猝不及防,又叫苦不迭。为我家服务多年的洗衣机、电、灯都有罢工之意,似乎累了、无力了,身体的病灶发作了,不医好就不能继续为家庭服务。老逯为我家修理过甩不动且有杂音的洗衣机,接过明电,按过顶灯。当然,朋友张也一并前来凑趣。每次干完活,洗净手,我们就近到餐馆要一个大盘鸡,来几瓶啤酒,一同吃得酣畅淋漓,喝得无拘无束。饭间你一言我一语,天南海北,笑容在面,气氛热烈,好不愉快。

每隔一段时间,晚上,老逯、张和我会聚在一起,去烧烤店,要来扑克,“挖坑”“掀牛”,颇有兴致地玩上几圈后,点几盘烧烤,来一扎啤酒,边吃边喝,胡吹海聊,轮流打关,摇骰子、划拳都上,谁输谁赢,一并笑过,缓解了压力,放松了身心。啤酒下肚,面红耳热,笑语不断,喊叫不停。老逯的段子一个接着一个,惹得我们哄堂大笑。常常以能言善辩、“组联部长”著称的张不甘示弱,老逯来一句东,张也就来一句西,和老逯平步直上、不分秋色。有时真是笑得人前俯后仰,不能自已,甚至肚子疼。

有一段时间,每次点烧烤,张总是要点一盘辣爆呱呱牛(田螺),他笑着说吃这个人干啥都有劲。看着那一盘辣子和田螺各半冒着热气的辣爆,张兴致大增,迅速套上两个塑料手套,左手拿田螺,右手执牙签,用牙签伸到田螺肚中使劲一剜,一小嘟噜田螺肉就到了张的口中,他咀嚼着、品咂着,一个个朵颐起来,吃得热汗淋漓、津津有味,辣得啧啧不停。因为太辣,老逯和我慢腾腾地只吃一半个,大部分都被张享用了。张每次都说我缸没有烧起来(酒没有喝好),张还笑老逯不会享受,笑我牙板不行。酒喝了、话说了,玩笑开了,段子也告一段落。夜半人稀,我们回家,相互告辞。张住得近,过街道几步就到。老逯和我同行三百米后,他还要再走约一千米才能到家。

时间不久,每次相聚,张是田螺不点了,啤酒不喝了,烧烤也要求让少放辣子。我们问其故,他面带难色,苦笑着说:口中享福,痔疮又犯了。老逯和我喝啤酒,他则喝可乐或雪碧。尽管这样,还是不影响我们嬉笑怒骂。摇骰子、划拳赢了的,天上地下胡吹一番;输了的,笑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老逯还有一个绰号“逯日鬼”。指做事不踏实、敷衍塞责、耍奸溜滑。也许是朋友张给起的。有时张当面这样说,老逯小小的眼睛里透露着狡黠,伸手指着张,笑着说:你尽胡说。故作打人状,也不生气。我们在一起摇骰子喝酒时,老逯的手指那是灵活得不得了,在别人不易察觉的情况下,一个手指不时伸到摇碗里乱拨,或者摇了一次放下又拿起来接着再摇一次。每次张都告诫老逯:人说逯日鬼逯日鬼,你真能日鬼。你摇好后把碗碗放定,手不要乱动。一次和老逯、张,还有两位一起“挖坑”,牌打得正欢,眼看老逯等输局已定,不料老逯伸手敏捷地结了一张底牌搭配,反败为胜。速度之快,令人惊讶。坐在他身旁的我看到了。他不动声色地转脸给我挤眼睛,示意不要声张。

有一次我请张、老逯、老文几位吃饭喝酒。老逯一起的带来了煮洋芋,这是我平时最爱吃的,我的吃法是把熟洋芋剥皮,置于碗中,用筷子倒碎,撒盐,滴入熟油,搅匀后,洋芋软、绵、滑、香,那个香味真是常吃常想,无可比拟。我叫来认识的服务员,让她把小碗中剥了皮的洋芋拿去撒点盐放点清油,很快服务员端来了油盐,还把捣烂的洋芋放于一个大碟中,笑着随口对我说:看你再倒吗?油盐你自己放。服务员走后,老逯开起了玩笑:服务员问你再倒吗,你却不言喘。我笑而不语,老逯的表情、声调、音量、神态,真是幽默至极、笑容荡漾。

天有不测风云。一年后的一天,我突然听张说老逯得病了,接连几天胃疼难忍,已经去银川的大医院做检查了。不久,我从老逯的微信中看到他发的简短的话语,大都是该来的总会来,该躲地躲不过,人的命,天注定,要看得远,想得开之意,还隐含病情很重之意,似乎很淡定,也坦言天命难违……

我不敢打扰老逯。有次,张说起老逯的病,他打电话问过老逯,老逯小声说诊断的结果是“胃癌”,要做切除、化疗治疗。我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心里隐隐不安,又有一些愧疚和自责。

这之前,老逯给我家里接明电,儿子打下手。他梯子上梯子下,拉线、钉线扣、接开关、钻墙洞,大小六个空间,从早到晚,整整忙活了一天才完工。尽管我为老逯付了辛苦费,送了一瓶白酒、一瓶蜂蜜,但他的劳累是少不了的,显而易见的。

老逯做完手术康复回家后,有天傍晚,张和我去看老逯。接到电话,住在“西海子小区”一楼的老逯出来迎接我们。看到老逯后,惯开玩笑的张竟然开口就说:你的头发怎么还在呢?他意是经过化疗的病人头发就掉光了。老逯微微一笑,显得很疲惫的样子。经过这场疾病,老逯显得更加瘦削、羸弱了。他说话慢了、走路慢了,和之前风风火火、快人快语判若两人。他边走边小声地说:医院化验的结果是良性,胃切除了三分之二,还要间歇去银川化疗一个多月……我一直悬着的心才落下来。坐在他家不大的沙发上,我们又开始了闲谈和玩笑。老逯低声说:现在每顿都不能吃得太多,医生嘱咐每天多吃几次,每次少吃一点,尤其晚上要少吃。

漫长难熬的化疗期结束,病情好转之后,老逯再也不去干活了。他想得更开了,看得更远了。每天吃了喝了,东游西转,成了真正的闲人。我从他微信中看到,山村田野有他的足迹,平凉崆峒山有他的身影,西吉木兰书院有他的脚印,彭阳茹河瀑布有他的笑容……

有时我们再聚会,老逯依然会来,精神状态比以前好多了。他静静地坐着喝水,看我们打牌、喝酒、唱歌。他乐观、豁达,爱开玩笑的性格始终没有改变。

重病的人

六盘山下巴掌大的小县城,东西一条主干道,南北一条主干道。从东到西不过十公里,从南到北也不过十公里。县城里认识的人低头不见抬头,就像走在小城里,看到县城北面绵延横亘的北象山一样合情合理、自自然然。

我认识他二十多年了。因工作关系,和他断断续续有些往来,对他多少有些了解。早期他留给我的印象深刻,至今记忆犹在。一天晚上,在同事家中举杯同饮,他笑声爽朗,划拳喝酒酣畅淋漓。当时,他血气方刚、豪爽、大嗓门、声音洪亮,举手投足间显现二两拨千金的气度、风范。

他曾任基层领导职位。记忆中,他个头不高、健步如飞、熊腰虎背、脸方耳廓、大眼浓眉、鼻梁笔挺,眉宇间透露着坚定、坚毅和势不可挡的气度。

五年前,我去他单位找他签个字。来到大院,上楼找到他的办公室,见他依然笑容可掬、浑厚有力,走起路来步履沉稳。

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看见他。后来,我就听说他突然病了,而且病得不轻,送去西安的大医院治疗。

两三月后的夏天,我在街道上远远地看到了他,五十来岁的他已是判若两人。他像霜打的茄子,蔫了、软了、瘪了。此时,他走起路来极其缓慢,无精打采、摇摇摆摆、脚步不稳,仿若蜗牛一样艰难地向前挪动着,似乎一阵风都能把他吹倒,一点大的声响都会把他碰个趔趄。他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满面愁容,病态毕现。我大吃一惊。我的目光随之弯了、折了,心里暗暗惊诧不已。感叹疾病狂魔的暴风巨浪、威力无比和无形无情,将状若虎牛的男儿击伤击倒击垮。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病来我们手忙脚乱,病去我们看不到形影。

2020年8月,父亲又一次住院。

有天下午,我去给父亲送饭。进入医院,从门诊二楼穿过长长的弯曲的空无一人的过道,走到住院部二楼刚上楼梯,我和他迎面相见。无人陪伴,正在下楼梯的他微微抬头看了一下我,毫不犹豫地叫出了我的名字:刘向忠,你是刘向忠。我心里一惊,没想到病重的他还能认出来我。我点头连连答应:就是,就是。他双手抓着扶梯,摇摇晃晃,斜着身子脚下悬空似的一下一下费劲地向下挪动着,每挪动一步,像是要摔倒的样子,让人担心、不安。我赶紧说,你小心着,手抓牢,走慢点。这次近距离和他照面,我看到他身体愈加瘦弱不堪,矮小了许多,被病魔折磨得不成样子。

时光永远不停息,把我们年华都带去。

2021年春末的一天,我和妻子在街上散步,在一个十字路口,我看到他手紧脚乱地向前挪动着。他肩上挎着一个灰色小包,右手拄着底座为不锈钢的圆形的明亮手杖,这是他必不可少的帮手和支撑。正好是绿灯,他要在三十秒内经过这个路口,这对重病的他来说犹如登山过沟之难。他已经倾斜着身子挪移到了十字路口的中央,每挪动一两步,要停下来喘气、歇缓,左右张望。幸好此时街上车辆、人影稀疏,要不然他就更加紧张、着急了。眼前明晃晃的斑马线,像一条汹涌起伏的河流,映照着他摇摆的身躯……

又一个黄昏,在北河桥附近,我再次和他迎面相遇。他左肩上依旧挂着灰色的小包,右手拄着手杖,一俯一仰,低一脚高一脚地向前挪动着。擦肩而过时,我点头向他打招呼,并说你要穿暖和,防着感冒。他“嗷嗷”地答应着,再没有说话。我伸手捏了一下他的右臂,只是宽松、单薄的衣服,并没有触到皮肤。他又急急地向前挪移着。这里距离他家约3000米,要经过长短三条街道,三个十字路口。他需要耗费更多的时间历经更多的颠簸才能慢慢移动到他家楼下,再吃力地挪爬上楼梯。看着他蹒跚的脚步、摇摆不定的背影,我心里滋味杂陈、空茫无序。

天阴着。微风。不知他阴霾的天空是怎样的世界?

老谢

吴山、董山、邓山、竹林、星火这些地方就在隆德县城的周边,以前我并不知道具体位置,也没有到过这些地方,对其一无所知,只是偶然听人说起这几个地名。

老谢家住在董山附近的村庄,名义上是城里人,实际和大多乡村一模一样,就在山谷中。

第一次见到老谢,是朋友张请客,在我们去过的“东北烧烤店”。有张的家人、老逯、老何,一并叫上我,坐了一大桌,烧烤、啤酒一应俱全。老逯和老谢、老何早就相熟,像小孩一样,喜形于色,见面就呼声震耳、玩笑不断。张给我介绍老谢、老何,我一一握手点头。两人一瘦一胖,差别明显。共同点是肤色黝黑、衣着随便,都靠种地为生,也打着零工。他们爽朗、开怀,无拘无束。摇骰子喝酒时,老逯老谢更是你一言他一语,不停抬杠,笑语声声,高潮不断。听到张称呼我刘老师,单薄、瘦削、圆脸、大眼睛的老谢也跟着这样称呼,他笑着说:你看人家刘老师,本本分分,安安静静,一看就是正派、豪爽的人,输多少,喝多少,哪像逯日鬼,胡吹冒料,躲奸溜滑。老逯一听不依不饶,开口就说:这怂,你咋这样说你舅爷爷家人呢。引得我们一阵大笑。老逯、老谢平素相互以舅爷爷相称,这当然是他们之间开玩笑的话,老谢比老逯大多了。他们争执不下,老逯就说:单日你叫我舅爷爷,双日我叫你舅爷爷,这样就扯平了吧。他们之间的融洽、随和、风趣可见一斑。

冬天的傍晚,天黑得早。老逯、张和我去看他朋友在董山半山腰的养鸡场,返回时,老逯提议去附近看看老谢。

原来,董山是南凤山的一小部分,只因南凤山太大,绵延逶迤百余里,在当地无人不晓,名气久远,掩盖了名不见经传的董山。南凤山与六盘山遥遥相望。相传广成子曾在南凤山山顶面对东升的旭日修炼多年成仙,一掌断山后去了崆峒山。如今位于南凤山南面悬崖绝壁、妙不可言的“石窑寺”及洞口眉顶需仰望才能看到的暗红色的“石窑磨日”天书一样的文字就是明证。

下山途径公路,再下坡走过一段崎岖的土路,始到三山环绕的七八户人家的一小小村庄。此时,草木萧瑟,静谧异常。暮色四合,看不到人影。停车后,老逯给老谢打电话。老谢家因危房改造新修建的院落和房子在原来的一个高台平地上,其他人家的房子都建在高台下50米处更阔展的平地上。

从低处走向老谢家,有一大一小两条道。我们从小道地埂费力地上到老谢家院外,只见老谢和老伴在门口等着。老逯一看见老谢就大声嚷嚷:你咋这样慢待你舅爷爷家人啊?老谢也不是饶人的,他笑着说你舅爷爷在大路上等了半天,我说只听见声音看不见人,原来你小家伙在小道上走呢;大道你不走,你常常就是走小道的人。张也接着说:我说逯日鬼,逯日鬼,大道放着呢,你就是走歪门斜道的人……我忍不住发笑,听他们信口开合,胡说蛮谝。站在老谢身旁体态微胖的老伴引起了我的注意,只见老谢老伴定定地看着我,也不说话,好似在努力地辨认着。老逯、张和老谢两口子早就熟悉不过。老谢把我们让进宽大的院子,我们来到宽敞的房间,坐在沙发上。房子里生着烤箱,火焰扑闪,壶水滋滋,温暖弥漫。电视播放着情景剧。老逯问老谢,上次修的电视再没出岔吧,老谢笑着说,就你逯日鬼的手艺,能不出岔吗?这个电视还非得你修不行。老谢的亲家也在,一个精瘦少语、老实巴交的人,不时笑着,听老谢、老卢东一棒槌西一斧头的“乱侃”。老谢拿来瓜子、红枣、煮冻洋芋、红萝卜菜,就着罐罐茶招待我们。家常里短,家国情怀,天上地下,蜻蜓点水,鹰击长空。无所不谈,无所不笑。与伶牙俐齿、滴溜眼转的老谢相比,他眯缝眼的亲家言坦语稀,半天没说几句话,一直微微笑着。用张的话说,老谢就把他亲家提上耍了。

约一个时辰后, 我们告别老谢家时,老谢老伴为老逯取了几个萝卜装进袋子。老逯跟她开玩笑,站起来说:你把冻了的萝卜给我我能吃吗,那就像老汉吃散饭,不用嚼。老谢老伴哈哈大笑着,说我怎么会把不好的萝卜给亲戚,说完又嗤嗤嗤地笑着。老谢一直把我们送到大路上,看着我们上车走了才折回家。

在车上,老逯戚戚地对我说起老谢的家事:老谢原来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儿女双全。老谢两口子勤快,靠天吃饭、靠庄稼养命,过着普通百姓应有的生活。可是好景不长,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打碎了老谢一家平静、自足、安宁的生活。老谢上中学的儿子辍学,外出打工,十多年过去了,至今音信全无……刚开始的几年,老谢两口天天不食,夜夜无眠,到处打听,逢人就问,能找的人都找了,能走的路都走了,他们的眼泪流干了,嗓子嘶哑了。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一无所获,所有的等待、盼望都落空了,没有指望了……思儿心切,念儿心急,盼儿能归。老谢妻子因此落下了深深的病根,整天恍恍惚惚,一直靠药物调理。这几年病情略有好转,但时不时还会发作,晚上,老谢就让她多吃些药。听到此,我吃惊不小,如鲠在喉,闷得慌。我真想不到老谢老两口和她女儿是怎么熬过来的,所有的苦只能往肚里咽,所有的疼只能默默忍受。

临近春节,街上备年货的人川流不息,熙来攘往,叫卖不止,嘈杂不断。年味像陈年老酒,在天地间氤氲飘拂、弥味散香,让人微醺、沉醉。我在街上遇见老谢老两口,还未及开口,他主动给我打招呼,然后就走过去了。我忍不住回头,望着他们沧桑、单薄的背影,在人流中似稻草一样摇摆不定。

老谢两口确实老了,空空的双手就像他们空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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