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丁丁 刘炳宇 马涛
不敢用手机，没事不敢出门，怕被催收贷款四处躲避，整日精神恍惚……这是家住甘肃省某市的杜涛（化名）稀里糊涂成为车贷诈骗“背债人”的生活。
“他们先带我买衣服换上，然后拿走了我的身份证、银行卡，让我配合去汽车4S店贷款购车，说只要配合签字就可以拿到银行贷款。”让杜涛没有想到的是，最终，他既没有拿到车，也没有拿到贷款，仅仅拿到了几千元的好处费，却被金融机构催收贷款的“噩梦”缠住了。
近日，贺兰县公安局破获一起系列购车贷诈骗案，40多名涉及车贷诈骗的“背债人”来自多个省区。这一群体是如何成为车贷诈骗“背债人”？该案件背后有着怎样的“套车”灰色产业链？又该如何打击和预防？本报记者对此进行了深入采访。
债务缠身巧借贷款解围？
“求职者”成为车贷诈骗“背债人”
2021年4月的一天，此前曾身陷传销组织的杜涛（化名）由于在贺兰县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债务缠身又急需用钱，于是来到贺兰县某银行咨询办理贷款事宜，后因没有固定收入未能办理。在银行门口，杜涛“巧遇”一名自称秦奋（化名）的男子，称他们公司可以帮助杜涛办理贷款，且不需任何身份限制。
沟通中秦奋告知杜涛，他们公司帮助办理的是购车贷，办理过程中只需按照要求配合即可。虽感觉突兀，但急需用钱的杜涛还是按对方要求提供了自己的身份证以及银行卡信息。
过了几天，秦奋再次找到杜涛，带他去买了一身衣服，并递给他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杜撰的家庭住址、工作单位、配偶等信息，秦奋表示近期银行可能会打电话核实，只需按照纸条上的内容照说即可。两天后，果然有银行工作人员致电询问，杜涛遂按纸条内容一一作答。当月底，在接到秦奋的电话后，杜涛如约前往贺兰某汽车4S店签字，前来办理提车手续的人自称是秦奋的同事李旦（化名）。杜涛在贷款购车手续上签字后，李旦成功提走了车，并表示相关费用公司会先行垫付，等贷款下来后会联系他本人。
后来，在收到李旦支付的几千元好处费后，杜涛迟迟没有等来银行放贷的消息，待他拨打秦奋与李旦的电话后发现，两人已无法取得联系。直到银行打来电话，告知杜涛未按期还款时，杜涛才发现自己被骗。
多家银行、金融机构被骗
买车再卖车？警方牵出诈骗网络
2021年5月，银川市贺兰县某汽车销售公司向贺兰县公安机关报警称，公司24辆汽车的购车贷款逾期，回访发现购车人申请贷款资料中的家庭住址、工作单位、收入等信息均为虚构，且购车人均无贷款资质及偿还能力。截至报案时，24辆汽车均被过户出售，给该公司带来损失200万余元。
贺兰县公安局办案民警对报案材料进行梳理后发现，该案涉及多家4S店，经进一步调查，又牵出更多受骗的金融机构及汽车销售企业。经分析研判，该案件很可能是一起有预谋的团伙诈骗，民警随即将案情上报，该局抽调精干警力，对案件进行侦破。
办案民警寻线追踪，发现多个办理贷款的中介人员，犯罪团伙组织架构逐渐明朗。据悉，该犯罪团伙通过寻找有资金需求但无法通过正常渠道从银行取得贷款的“背债人”，在明知其无法从银行取得贷款、无真实购车意愿及还款能力的情况下，先后对来自甘肃、河北、辽宁、四川等14个省区的40余名“背债人”的家庭住址、工作单位、收入等身份信息进行虚假包装，从银行、金融机构骗取车贷，再将用贷款买来的车进行抵押或过户转卖给他人，从而牟取高额经济利益。
该团伙分工严密，有人专门上街物色“背债人”，有人专门为“背债人”培训话术，有人专门带“背债人”去4S店签合同提车，有人专门对车辆入户、过户并进行销售，令人防不胜防。截至案发，该团伙在9家汽车销售公司贷款购置大众、奥迪、保时捷等品牌汽车50余辆，骗取8家银行、金融机构购车贷款资金共计1370万余元。
“背债人”配合犯罪团伙完成贷款购车后，将车辆交由犯罪团伙处置变现，“背债人”实际未取得车辆，也未获得银行贷款，个别人拿到几千元至一两万元的好处费，还有人分文未得。犯罪团伙在偿还少量贷款后停止还贷，导致银行、金融机构无法收回放贷资金，损失巨大。
据贺兰县公安局经侦大队办案民警介绍，“该犯罪团伙通常还一两个月的银行月供后便停止向银行还款，贷款本金加起来仅还了50万余元，仍有1140万余元本金未还。”
该案由于涉案人员众多，且众多“背债人”后来大都分散于全国各地，给案件侦破带来了不小的挑战。该局办案民警历时3年开展侦查抓捕工作，最终于今年7月24日成功抓获最后一名网上在逃人员李某。至此，这一跨广西、甘肃、山东等12省区25市的购车贷款诈骗犯罪团伙被一举端掉，该案6名主要犯罪嫌疑人全部归案，斩断了含招募、包装、骗贷、购车、销赃多个环节的犯罪全链条，涉案金额达1370万余元。
目前，该案件仍在持续侦办过程中。
贷前资信审查存缺位
贷后流程监管有缺失
在该案中，环环相扣的“套车”灰色产业链暴露了汽车金融监管存在的诸多漏洞。
贺兰警方在案件侦查中发现，被骗贷金融机构在工作中普遍存在贷前资信审查不到位、贷后流程监管缺失等问题。比如，有的金融机构在对当事人贷款资质进行审核时，只是通过电话进行沟通，并未面对面进行核实。此外，部分金融机构起初并未选择向公安机关报案，只是对“背债人”进行了电话催收，认为当事人可能受资金困难等原因暂时无法还款，对出现的逾期贷款缺乏警惕性。
除了金融机构缺少警惕性外，汽车销售公司的“无视”也是骗子“套车”成功的原因。记者在调查中发现，个别汽车4S店销售人员为追求业绩，即使对于贷款买车人身份有所疑虑，却依然配合完成贷款、提车等手续。
办案民警表示，该案件是一起有组织，有体系的购车贷诈骗案，严重破坏了正常的金融管理秩序和经济秩序。折射出相关银行及金融机构办理贷款业务时把关不严、风险合规意识缺失，工作人员法律意识不强，存在诸多法律漏洞，亟待进一步提高风险防范意识，采取有效措施，防范金融诈骗，净化市场环境。
贺兰公安机关提醒：对于广大消费者来说，应充分认识“贷款套现”行为的危害性，一定要通过正规途径申请贷款，按时履行贷款协议，切莫为一时利益触及法律红线。征信记录不良人员为了获取好处费，与不法分子共同实施合同诈骗、贷款诈骗等各类犯罪，不仅会因为信贷逾期而影响自身征信记录，更要承担相应法律责任。作为车辆销售行业从业者，应自觉遵守法律法规，合法合规经营，切勿贪图一时小利，为不法分子提供“道具车辆”，沦为犯罪帮凶。金融机构须加强业务审核和风险识别，进一步建立健全风控机制，实时掌握车辆的登记、抵押变更情况，若发现相关违法犯罪线索，应及时向公安机关举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