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袁宝艳
父母作为大西北的第一批建设者,从山东老家来到石炭井矿区,20世纪60年代末我出生在贺兰山腹地的乌兰煤矿。作为矿工的后代,在物质贫乏、家中生活用度几乎都要凭票购置的背景下,期待过年、盼望过年是那个时代小伙伴们最大的愿望——穿新衣、吃肉菜、放鞭炮、点灯笼……腊月里的贺兰山“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小年过后,“少年不识愁滋味”的矿工子弟们,每天就要数着日子期待过年啦。
穿新衣
春节近了,年味浓了。母亲拿出攒了一年的布票,带着我们姐弟三人去商店,为每个孩子精挑细选做新衣服的布料。女孩子穿的花布最惹人眼——大花小朵色彩各异,横竖格子淡雅朴素,蓝的如水粉的似霞。男孩子穿的衣服料子,主旋律加流行色多年不变的依旧是绿灰蓝三色。排队购买的大人小孩摩肩接踵,售货员忙得不亦乐乎。反复对比、甄别后,母亲为我们三人买上了称心如意的纯棉布料。
迎着漫天雪花欢快地回到家里。母亲找出剪刀、尺子为我们一一量体裁衣。感谢母亲的巧手,伏在缝纫机上几个夜晚后,我们开始试穿带着母亲体温的新衣了——大小合适,纽扣般配。随后,各自动手将新衣裤折叠起来——大年初一那天早早就要穿出去和小伙伴们比一比谁的新衣服更好看呢。
吃肉菜
记忆中只有八月十五和春节才能吃上凭票购买的肉类,往往自家养的鸡和兔子也只在逢年过节才舍得宰杀。每个大年三十的中午,在小孩子们都出门疯玩的时候,父母便会在家中精心备下一桌在那个时代每年只吃一次的丰盛菜肴。红烧肉、羊肉炖萝卜、小鸡炖蘑菇是我的最爱。当我和弟弟咧开腮帮子大快朵颐的时候,父母还像每个平常日子一样,喝着汤,吃着盘子里我们剩下不夹的蔬菜。三个孩子米饭碗里都有品相好看的肉块在上面,一块没吃完父母又夹了一块放进去。多年后,成年的我们,每每想起童年里大年三十的团圆饭,满眼都是泪水,都是对父母那份沉甸甸的感恩之情。
放鞭炮
东北籍矿工过年时有句顺口溜,叫“糖瓜祭灶,新年来到。姑娘要花,小子要炮”。可不是,过年了,男孩子们一定是要买鞭放炮的。于是,还没到小年,两个弟弟就开始私下商量过年时要买啥炮仗,二踢脚、麻雷子、钻天猴……一年才买一次,绝不能少。在孩子软磨硬泡后,父亲又非常奢侈地为两个儿子每人再买两个花炮。500响、1000响的鞭炮各买两挂,年三十晚上就靠它衬托煮饺子时的喜庆和欢快呢!两个弟弟小心地将500响的鞭炮打开包装,从中取下200个,每人分100个,作为和小伙伴们“逗响”时的“私人专属”。欢笑声、鞭炮声和着家人间相互的声声祝福,寒冬安暖,岁月美好。
点灯笼
小时候,我和两个弟弟每个人都有一个写着自己名字的玻璃灯笼。每到春节前夕,父母找出灯笼后我和弟弟们便会仔细擦拭自己灯笼上的玻璃,小心翼翼很怕打碎。从大年三十到正月十五的夜晚,不必说欢天喜地穿着新衣装上瓜子糖果去小伙伴家串门子,相约放鞭炮“逗响”时要点着灯笼提上耍得开心;也不必说跟着大孩子沿着主街看长长的扭秧歌踩高跷队伍中机敏灵光的孙猴子、穿彩衣笑眯眯的胖头娃娃时要点着灯笼提上走得快乐;单是踏着积雪跑到山顶看矿区各家年三十晚上煮饺子放烟花时绚丽夜空的百花齐放、五彩缤纷时更要点上灯笼提上跑的故事就有无限遐想的美。记忆中,这个由父亲亲手制作的纯手工灯笼陪伴我们姐弟三人度过了整个童年时代。
多年后,我站在高楼上俯瞰城市的繁华,遥看城市的繁灯,内心激荡澎湃,似乎是回到了矿区的春节,纷扬的雪花伴着划过夜空的五彩烟花,年年盛开,岁岁绽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