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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木门

  □ 流萤

  北京的南锣鼓巷太过热闹,我们想寻找一处安静的地方,于是向后海一处老巷子走去。月亮挂在天上,照着世间苍茫。

  突然,听到乐声从远处传来,再靠近些,是一位卖艺者在拉二胡,那声音像极了二十多年前外曾祖母家老木门开合时的声响。

  对那扇木门的记忆早已模糊了,是黑色还是棕色记不清了,总之是很矮小的,个高的人进门前是要低一下头的。门后面似乎是用一根弹簧绷住两端的钉子,门打开后是可以自己关住的,所以那种“吱吱”声会响起两次。

  伴随着那两声门响进屋,就能看到坐在炕上的外曾祖母。听母亲说,外公是外曾祖母在战乱时收养的孩子。

  在我残存的记忆里,外曾祖母总是盘腿坐在炕上,因为腿脚不灵便,她几乎不下炕,她爱喝盖碗茶,总是安静地打量着身边的人与物。

  儿时,父母打架争吵是常事,母亲受了委屈,常会独自回娘家,若逢寒暑假,她回去时会带上我。外公家离母亲出嫁的地方不算太远,骑自行车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记得一个寒冬,父母又争吵了,母亲红着眼睛将年幼的我放进自行车后座的小竹椅里,寒风中,她骑着自行车向外公家缓进。

  脚是怎么绞进车轴的,我记不清了,只记得血浸透了袜子,一滴滴掉落在地上,我哭没哭也记不清了,只记得母亲也没法子,只叫我忍着。现在想想,当时二十几岁的母亲,在寒风中,看着受伤的我该是多么心酸无奈啊!

  “吱……”,那熟悉的声音响起,我们到了。与离开时的那个家不同,木门内有温暖的气息。

  母亲将我抱到炕上,外曾祖母看到我的脚,心疼地喊着我的乳名,说:“可怜的娃……”她把我的袜子轻轻脱掉,将我的脚捂在手里,寒冷渐渐褪去,疼痛也渐渐褪去。在她身边,很安心。

  在外公家的日子,我总是喜欢和外曾祖母坐在炕上,一个九十多岁的老人,一个几岁的幼童,大体是不会聊什么的,只是静静地坐着……

  外曾祖母偶尔要起身出去,她艰难地蠕动身体到炕沿上,我会把立在炕边的那根被她苍老的手磨得很光滑的拐杖递给她,她蹒跚着走到木门前,将拐杖换到左手,右手吃力地拉开门。“吱……”门开了,关门时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随着她缓慢的移动“吱吱”地响着,外曾祖母老了,木门也老了……

  “吱……吱……”她回来了,从柜子里摸出几颗沙枣,轻声喊着我的乳名,说:“吃吧……”我捧过她递来的枣,笑了。她看着我,布满皱纹的脸上也写满笑意。

  外曾祖母去世的那天,我在学校,听母亲说她走得很安详,不知道她临走前有没有想起过我这个外曾孙女呢?

  后来,生活条件慢慢好起来,老房子前的土路都变成了柏油路,外公也把土房子推倒建起了新房,那个吱吱作响的老木门被崭新的铁门取代。

  二胡声凄清,像极了记忆里的门响,“吱吱……”,我仿佛又看到那张慈祥的、布满皱纹的脸庞。

  抬头望着故乡的星空,想起外曾祖母喊我乳名的情景,像是回到了过去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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