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乐感迟钝之人,音乐天分更是与我不沾边,唯独对古琴“一听倾心”。
琴音起,悠远沉静,静雅轻婉,古朴低调,韵味十足。或如高山回音,辽阔苍凉,响彻空谷;或如流水潺潺,清脆婉转,余音袅袅。而楚辞汉赋、唐诗宋词之意境,无论高亢激昂,婉约氤氲,缠绵缱绻,唯古琴之音诠释得淋漓尽致。
回顾4年多来的习琴路,尽管先天不足,倒也自娱自乐,乐在其中。每每用太古之音吟诵古诗词,似有古人穿越而来,似曾相识。
《秋风词》是李白的一首三五七言诗。琴音响起,在指尖的一抹一挑、一勾一剔、上绰下注,诗仙不再是那个唱着“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狂傲不羁的有志男儿,而是伤春悲秋,感慨“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一改大众心目中的豪迈形象,变成了吟着“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的多情男子。根据王维《送元二使安西》改编而成的《阳关三叠》古琴曲,音意相合,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依依惜别之情令人动容。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在那个一转身或许就是一辈子的年代,即使是铮铮铁汉之间的别离,依旧情深义重,难舍难分。“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山高路长别亦难,一曲《阳关》诉挂牵。送了一程又一程,遥望远去的那个背影,“依依顾恋不忍离,泪滴沾巾”。原来,诗佛也是一位真性情的男子。
两年前的深秋,枫叶正红, 走在成都街头,想起新学的《凤求凰》曲子,我便寻琴台路而去,寻找当年司马相如与卓文君当垆沽酒、凤凰于飞的遗迹。琴台路入口,相如抚琴、文君漫舞的塑像栩栩如生,凤求凰之韵律从赋圣的指尖悠悠飘出,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幻化为“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美好。《归去来辞》琴歌的歌词,即陶渊明小赋《归去来兮辞》的原文。“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在清亮的琴乐中,我们欢喜着陶令公辞官归隐的轻快与喜悦。然而,学而优则仕是自古至今胸怀壮志男子一生的追求。在那些时而低沉,时而幽怨的音律中,隔着千年时空,我们隐约看到了陶彭泽的彷徨与无奈。否则,怎会“善万物之得时,感吾生之行休”,又怎能“奚惆怅而独悲”。只是,既然“世与我而相违”,与其为五斗米折腰,何不如“引壶觞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颜”。
风静沙平,雁飞长空。据说喜爱《平沙落雁》琴曲者甚众,此曲谱便有了一百多个版本,有的版本是没有填词的。正因为没有了文字限制,随着韵律的延绵起伏,任由你天马行空的想象。可以盖取其秋高气爽,风静沙平,云程万里,天际飞鸣。借鸿鹄之远志,写逸士之胸也。亦可极简到清秋晚暮,沙平江阔,一行飞雁,三五知己,得所适情。只管尽享曲调之气疏韵长,画面之恬静优美,曲意之高远豁达。《精忠词》谱曲于岳飞的《满江红·写怀》。轻重疾徐、激昂悲愤的曲调中,一代忠良不愿空悲切,他怒发冲冠,誓洗雪靖康耻。其“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的慷慨激昂,不再是血腥,而是坚贞不渝的家国情怀,是“壮怀激烈,待从头收拾旧山河”的决心和勇气。
悠悠琴音,一洗尘心。习得数首琴曲后,已说不清楚是真的喜欢上了古琴,还是更加爱上了古诗词。诗言志,文载道,曲由心。开启习琴路,自知既无引商刻羽之才,亦无附庸风雅之意,只求“从此静窗闻细韵”,琴声长伴度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