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0日,天高云淡,雁声阵阵。走进石嘴山市大武口区2号公墓,驻足眺望,贺兰山连绵不绝,山峰起伏,像一个个静静矗立的巨兽,沉默不语。松柏苍劲,却尽显寂静悲壮。路逢一个个墓碑,亭亭傲风雨。本是大武口的陵园,墓碑上刻着的却是祖籍河北、山东、吉林、天津、山西等省市……
他们,生前在这里奉献青春,身后长眠在这片土地,青山处处埋忠骨,他乡已然是故乡。
9月是自治区第39个民族团结进步月。作为移民城市,石嘴山人用海纳百川的包容与团结,将“五湖四海一家亲”的民族团结品牌愈擦愈亮。2019年12月,石嘴山市成功创建为全国民族团结进步示范市,民族团结成为靓丽的城市名片。
石嘴山市的历史,是一部团结史,也是一部移民史。20世纪60年代前后,为了建设祖国大西北,大批工业人才从全国各地汇聚在贺兰山下,吹响了“三线”建设的号角。20世纪80年代前后,这里又热情迎接前来落户的宁夏南部山区移民。如今,移民们在车间、大棚、田野上挥洒汗水,新的生活画卷徐徐展开……石嘴山市兼收并蓄、开放包容的城市品格,正在演绎着他乡成为故乡的激扬旋律,历久弥香。
来自五湖四海,拥有同一种精神
在石嘴山市大武口区工业遗址公园入口两边,生铁铸成的路面标牌上,镌刻着一个个令人浮想联翩的数字:1951年,203人,我们来自北京,在贺兰山下,吹响了开发建设集结号;1956年,1135人,我们来自陕西,在石嘴山拓荒安家;1957年,5000人,我们来自山西,在贺兰山腹地筹建石嘴山矿务局;1958年,6253人,我们来自河南,石嘴山成为我们的第二故乡……1958年到1960年,石嘴山市建市前后的3年内净迁入89331人,其中1959年达到历史最高值。城镇人口中60%到80%的人原籍是宁夏之外的或是他们的后裔。
今年77岁的彭宗富老人就是其中的一员。
1973年来到石嘴山后,虽然有思想准备,但是生活的艰苦还是让人们猝不及防。“吃高粱面窝头,喝玉米面糊糊,住刚建起来的工棚,没有窗户没有床。”荒凉、贫瘠,甚至路都没有。
“我们喊着‘支援三线,建设边疆’的口号,就不是来享福的,绝不当逃兵。”彭宗富留了下来,被分配到西北煤机一厂,当过铸工、机工、铣工,践行着“革命战士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的人生信条,盖厂房、修路、种树、建电影院,在彭宗富这一代工人的努力下,工厂周边的环境大大改善。
起初彭宗富每年回老家探亲,那时的车速慢,一趟下来,七天的探亲假所剩无几,彭宗富跟家人表明了留在石嘴山的意愿后,家人随他一起来到大武口,一家人互相扶持,日子越过越好。
彭宗富的妻子在农场务农,还得照顾孩子,他下班后就去帮妻子割麦子、浇地。1976年,彭宗富在平罗花20块钱买了个猪崽。工作之余,他去捡西瓜皮、砍草,猪养成卖掉之后,换了永久牌自行车,买了电视机,改善了生活水平。他说:“不论在哪,只要一家人在一起,这就是家乡。”
宋兴海在1966年随单位搬迁到905厂后,开始了长达几十年的铍材剧毒的粉末冶金工艺研究。宋兴海工作起来经常忘了时间,完成实验时天已漆黑,“我老伴就在家门口等着。”相濡以沫几十年,石嘴山成为他们的第二故乡。
长时间的实验工作使得宋兴海得了慢性铍病。“实验室曾经起火,哪来得及做防护,想都没想就往实验室里冲,得把那些稀有材料保存下来啊。”老一辈建设者坚定的理想信念,为石嘴山的今天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说到石嘴山市的工业经济基础,就不得不提到石炭井。
20世纪50年代末起,先后有十多万建设者拖家带口,从祖国的四面八方汇聚到石炭井矿区,为开发煤炭资源,支援新中国建设而拼搏奉献。
那时候,井下的工人劳动条件艰苦。下井,从入口进去,再走很远,到了掌子面以后要蹲着或趴着,沿着煤层的斜坡进行采掘。工具只有一把锹,完全靠体力,有时还需要用手挖,把煤铲到运输皮带上,再拉出去。矿区缺水,衣服也没办法天天洗,第二天只能继续把发着酸腐气味并且黏稠的衣裤套在身上,用体温烘干。但是,当运煤的列车响起汽笛声开向远方时,在说着南腔北调口音的各地煤炭建设者们眼里心里,一切的努力与付出都是值得的。
石炭井曾经是那个年代的“华都”,引领着时尚潮流。
20世纪90年代初,华灯初上,石炭井街上走着的全是时髦的俊男靓女,身着喇叭裤、一步裙,脚踩高跟鞋,女士们去理发店把头发吹成“翻翘”,他们是那个年代的“潮人”。时尚恰恰证明了筚路蓝缕以启山林,风雨过后也是彩虹,这彩虹来之不易,是老一辈建设者们建设石嘴山的真实写照,他们,在石嘴山深深扎根,用青春和汗水洒向这饱含深情的土地。
宁夏的第一吨煤、第一度电、第一炉钢铁、第一吨水泥等多个“第一”均诞生于石嘴山市,一批骨干工业企业形成了具有区域竞争力的产业体系,奠定了宁夏工业的发展基础,石嘴山市也因此被称为宁夏工业的“摇篮”,为宁夏经济乃至国家经济建设作出了重要贡献。
从山区到川区开启新生活
进入9月以来,平罗县红崖子乡五堆子村种植的“宁北钢葱”大获丰收,农民致富希望满满。五堆子村紧邻黄河,地势平坦,土壤肥沃,沙质土地透气性好,最适合种植大葱,已有20多年的种植历史。然而,1986年的五堆子村,可不是这番生机勃勃的景象。
周满仓是第一批从海原县移民来到五堆子村的,曾任职红崖子乡原北崖移民村党支部书记。初来乍到,眼前尽是荒漠和土坯房,田地没有埂、没有路、没有沟渠。第一夜,他就找了个面袋子铺在身子底下,在没有窗户、土墙掉渣的房子里凑合了一晚上。周满仓打趣道:“三根枋条九根椽,睡在炕上看星天。”
周满仓与同来的村民并未打退堂鼓,而是相互鼓励,“总比在老家过着十年九旱、靠天吃饭的苦日子强。”村子里的人全都出动,把村上的荒漠推平,平田整地。可是,五堆子村风沙大,一夜西北风刮过,刚推平的土地又恢复了原状。周满仓说,“铺一层沙子再铺一层土,这样风就掀不起沙了。”那时,全靠人力用铁锹、两轮推车,一趟又一趟把土地填成田地。
地有了,水怎么办?为了解决水渠灌溉的问题,周满仓与村民们挖沟排水,仅用一年时间,硬是在2000亩耕地里,挖了40条长达17公里的排水沟,引来了黄河水。守着黄河川,不愁吃和穿。在村民们共同努力下,路也修好了,养殖、种植业逐渐上规模,过上了有滋有味的日子。
从刚开始住着在屋里身上都能抖下来沙子的土坯房,到1990年后开始翻新,再到现在的砖房,村民家墙上贴的都是亮堂时尚的瓷砖。如今,五堆子村的年轻人也能在城里买起楼房,过着住在城里打工、在乡村里种地两不误的生活。周满仓说,“每一代人都在努力,五堆子村是我们奋斗的成果,这是我的第二故乡。”
惠农区燕子墩乡海燕村是“十二五”生态移民搬迁村。2017年,杨万保从海原县搬来时既忐忑又期待——“不种地吃什么喝什么?”“是不是在这里孩子上学能方便点?”
杨万保说,孩子在老家上学,如果从村里去学校,路程就要15公里,所以不得不为了孩子的学习,在城里租房子,收入少,花销大,家里的生活一度窘迫。
自从搬进海燕村后,通过村集体劳务输出的帮助,杨万保在惠农区找到了工作,慢慢地积累了资金后,他在村里开了一家副食店,妻子也一同经营麻辣烫、面食,年收入能达到4万元。如今,杨万保是村里的致富带头人,绿化、种菜、工程、采摘等工作他都能接洽。杨万保负责对接老板谈好工资,再介绍给务工的村民,既帮助村民解决就业难题,又能自己赚一笔收入。“惠农本地的老板对我们很照顾,从没遇到过排外的情况。现在,孩子们上学方便,我挣钱也比打工赚得多了,妻子也靠劳动有收入,现在的生活越来越好。”
全新的海燕村,在村集体共同的努力下,枸杞、蘑菇、养殖产业也逐渐壮大,村民手里有了钱,家家户户都盖了新房,装修精致,干净整洁,院子里种着花花草草,从生存到生活,实现了真正的转变。
移民的故事未完待续……
一代人努力奋斗,终在石嘴山扎根,他们的子女甚至后辈,也成为在户口簿上籍贯那一栏填写着外省的石嘴山人,“矿二代”“移二代”是他们的标签,继续讲述着为石嘴山奋斗的故事。
宋兴海的女儿宋丽宁继承了父业,在905厂从事质检工作,目前已退休。她说:“小时候不理解为什么父亲总是回来那么晚,他就不能多关注一下家庭?自己工作后全都明白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我对父亲的不理解已经变成了敬佩。”
一代人终将老去,但是石嘴山的精神传承永不停息。那些为支援和建设石嘴山而迁到这里的老一辈人,以及来自宁夏南部山区的移民,在石嘴山这个极具包容性的城市安居乐业,建设共同的家园,虽不是根,却是新的源,这新的源终究会让他乡成为故乡。
如今,移民的脚步在石嘴山继续前行。家住红寺堡区的杨贵林毕业后来到了石嘴山工作。他的随笔中写道:“袅袅兮秋风,人世间如此辽阔,热爱石嘴山,而后成为她的一部分,打磨月亮,捡拾星星。”杨贵林说,“我虽然来石嘴山的时间不长,但是我很喜欢这个城市,我喜欢她的开放包容。”
来自《中国人口·宁夏分册》的统计,2011年至2015年“十二五”期间,石嘴山市搬迁安置宁夏中南部西吉县、隆德县、原州区生态移民10126户46300人。
一代又一代的移民,给石嘴山积累了绚丽多彩的移民文化,成就了不同时代独特的魅力,这才有了“五湖四海、自强不息”的精神。
历史赋予了石嘴山浓厚的移民文化积淀,现代化的发展赋予了石嘴山团结和谐的城市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