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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歌吟

□ 张东生

秋日晶晶

秋山青黛,秋水明净,秋禾成熟似金,秋空高远如洗,秋阳远悬而渐倾,秋月近挂而欲临。秋是庄重而引人入胜的,是高雅而贵气的。

秋田镶黄,秋叶染红,秋穗饱满而低垂,秋果壮硕而密悬,秋是富裕而充足的。

春之种,夏之培,至秋而颗粒归仓,秋是集大成者。籽实饱满的穗头是秋的冠冕,累累硕果则是秋的金奖牌。

春之计,夏之施,时至立秋年过半,秋的刻度,展示着一年的收获。

秋是讲究最终实绩的。当过程在炫耀其奋勇、热烈的英姿时,籽实却在不言中展示了最终夺冠者的雄姿。

秋天是遗故生新、删繁就简的大手笔,是去粗留精、择优汰劣的总驿站,是一季敢去、尽去其旧的巨匠,是在衰亡挽歌中颂扬生命之根的大爱者。

秋是夏野拥塞而几近无序的大整顿,是对高温蒸腾结垢的大清洗,是完美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成败攸关的一段金链,秋的品格,显示出金的坚韧与纯洁。

秋以西风渐紧布设了生命的考场。

该走的,要飞的,在留恋中离去了。曾经的客舍只留下它们的巢穴和零毛片羽,甚至万物之灵的人也作“候人”逐日而迁,不待冬之临便在深秋启程而作南客,到回归线间避寒。

大地上曾经的繁枝茂叶经秋霜而渐萎渐黑,逐风远逝,只有少数骨骼清奇者敢傲视严霜、挺身凄苦,展瓣吐蕊,凸显了生命的尊严。就是那以根茎传宗接代的物种,尽管枝枯叶萎了,也还在根上进行着不懈的充盈与完美。

秋知天命。盛而衰,动而缓,浓而淡,稠而稀,烈焰已敛锋芒,茂密已渐疏离。

草黄草枯,云淡天高,耔脱叶落,霜风渐紧,旺盛期已然结束,生长元更到极限。曾经的青少已经揭片,留下的是晚熟者最后的积淀与润色。

秋是大哲,生得充实,走得潇洒,唤来北风净田野,白云天际映碧空。

秋有健妇之端庄明艳,多壮夫之挺俊勇悍。可以无夏,或有春秋相连者;可以无冬,或有暖季相连者;唯独不能无秋!无秋,何以把春萌夏苗育而成材;无秋,何以对春娇夏艳作深层次总结。

在秋的延展、过渡的长波中,其声色容形是充满变数的,依然热烈的骄阳和涌涌袭来的寒流,酿造出巨大的势能和动能,雷鸣常闻,电闪屡见。淫雨霏霏、连日不开之阴霾,狂风暴作、摧枯拉朽之寒潮,虽非频发,亦于秋阳溶溶、秋月皎皎、秋星烁烁之余,偶忽濒临大地。这天灾之于成熟待收的不可逆转的灾难性的伤害,至今只能规避而不可阻扼。这是造物主予成予毁的脾性使然?这是偶然中的必然?

自然无语传消息,只出动作昭天理。

大道无言。

规律,只能理解,只能顺从,只可接纳。兴其可利,避其有害,是为人间正道。淋秋雨则意兴阑珊,披秋风则愁绪扰攘,诅咒,悲啼,惆怅,都是不解天道的稚言、稚情与稚行。

文化人清醒之中的糊涂,是睹景动情的宿命,可叹也夫。

岁月不居,人生苦短,旺季仓促,天意难猜。收获的喜悦之于漫长的耕耘是何等短暂,然万事在质不在量,精,才最富价值,最多天趣。

秋,值得珍惜,应当珍惜,人类也有能力珍惜之、珍藏之。

冬风猎猎

冬是季节轮回的周而复始的序篇。

冬是严酷的,是多种生命的涅槃期,强壮者越冬而待春发,羸弱者则惨灭于冬而永别生界。

冻毙者是凄惨的。

耐冻者是艰难的。

冬眠者是安逸的。

冻死蚊蚋毒菌是冬之卓越功勋。

让毒蛇熊罴避严寒而存活且是安逸自保,总令人有某种不快,虽然他们自有生存权,在大倡生态平衡的今天,正如我们恨野象夺人性命而无可奈何一样,权当作对造物主的敬畏吧。冬的作威作福、睥睨一切,凭仗着其能量的硕大无朋和运作机理的诡秘难寻而予损予坏,今日之人类又当如之何?

低温改变了世界的面貌。

冻水成冰使河湖凝固静默,水面成坦途;冻土使原野坚硬,沼泽失泥淖。过冷水滴使雾气触物成凇,雪树银花填视趣。雪花飘舞满乾坤,漫天寒彻别有韵,寒逼躯体强素质,相反相成自有情。

暴雪是冬的品牌,寒潮是冬的专利。冬是年轮中暴虐的垂暮者,是勃勃生命的怨敌;狂风阵阵,白雪皑皑,消耗着,摧毁着春夏秋结出的美好果实。冬之所到处,多是灾难爆发地。冬色,枯糙了视觉;冬景凄怆了情感;冬温,冻蚀了润肌柔肤,阻隔了沟通交际。

未经冬之伤害,以猎奇心理赞咏冬。对冬大唱赞歌的,多是温饱以上的隐士逸民。每当回顾儿时之冬,手脚冻裂、双颊红皴时,在哈气、顿脚、搓手不迭之际,咒天骂地的话是随口就出的。堆雪人,打雪仗,那是富家子弟短暂的游戏,我辈破衣烂衫者,只能躲在窗后眊眊,何曾有一试身手的胆魄!

当然,苦寒凝练了梅香,风雪是炼志者的平台,数九寒天是大抱负者的操场。将冰天日出喻为红装素裹,那是超人豪情万丈的诗情迸发;将雪地赞为分外妖娆,那是雄才傲视天下的词意演绎。藐视冬寒,即可藐视万难,乐斗天公,无坚不摧。应当说,那才是人中龙凤的人性之精髓!

原野上,朔风怒号,枯草呜咽,疏林吟啸,蛇蚋灭踪,虎狼藏身,此之时,容何以展,情何以堪?冬藏便成了养生的妙谛。感恩燧人氏钻木取火,火种的保存,拓展了人类生存的时间和空间。

既为万物之灵,人类也在向万能逼近。今日之风能水能光能,阡陌起大棚,广厦千万间。蔬菜大棚,广厦千万间。何当核能远战争,寒冬终将变暖春。

万事万物,善善恶恶,都以过程而存在,其生命历程都是有限的。

年,是冬的起点。冬之末,洗净一冬之冰尘,锣鼓声中舞春风。“九九”归一,新生命的大幕已然拉开,耕牛遍地走,春情春趣满乾坤,又是万物萌萌迎新春的大美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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