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腊月,年味就渐浓。父亲开始准备年货,早早就叮嘱,说年三十早点回去,一家人都要到场,要拍照片放到相册的。听着父亲开心爽朗的笑声,能想象得出父亲正翻看着那几本老旧,但带着温馨气息的老相册的场景,思绪顿时奔涌。
老相册是父亲的宝贝,放在房间角落的柜子里。相册封皮已经模糊,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还带着剥落的划痕,还没有翻看,就有一种浓重的塑胶味。要过年了,我们又一次聆听耳熟能详的岁月的故事。
最早那一张,是年轻帅气的父亲和梳着两条辫子的母亲。那时的父亲,长身玉立,笑容灿烂,母亲秀丽温柔,羞涩而幸福。母亲穿着大红棉袄,挺厚实的,喜气洋洋,父亲一身棉大衣,军绿色的,崭新而英挺。两人手上都捧着一个油漆的瓜果盆,里面是花花绿绿的糖果,花生,瓜子。一对大红灯笼在父母身后特别显眼,地上铺满了爆竹。照片最初显然是黑白色的,过后加工上了颜色,经历岁月的洗礼,颜色淡了,但父亲总会久久注视,目光中有依恋。
母亲告诉过我,那时过年前和父亲在单位办了婚礼。照片是趁着过年回老家时补办拍的。那时就约定,每年无论怎么样,也要在过年时留下纪念,是年的记忆。
婚后,父亲不久就调动工作,母亲跟随。那时母亲怀了我,很是辛苦。我出生在年前,母亲抱着棉袄中的我和父亲拍的新年照。“那年可冷了,你爸说不然改天吧,但都花钱约好了照相馆的人,下雨也要拍。你那么小,哭着拍好的。”母亲跟我说着当年的情形,目光温和,仿佛在回味。当时的我听着母亲的话,看着照片中幸福地笑着的父母,还有我那么小小一团窝着的样子,感觉奇妙极了。
每年的新照片,记录着我的成长,从会走,到会跑。还几次搬家,就算再怎么忙碌,年总会要过,照片也照样会拍。父亲会在过了塑的照片背面写上字做纪念。比如:新年到了,小琼2岁;新年到了,小琼3岁……年年不漏。我一年比一年高,4年后大弟出生,添了丁。我们家从三口之家增加到四口之家。那一年过年照片,我执意抱着大弟拍,小小的我,搂着包裹得像粽子的大弟,笑得眯了眼。
清贫的日子过得波澜不惊,平时父亲时常出差,母亲要上班,操持家务,照顾我们姐弟。几岁的我就学着带弟弟。每年的过年照片,记录着我们姐弟的成长。高一头的我,搂着弟弟,或者分别坐在父母的膝盖上,有时候还抱着玩具。
我10岁那年,小弟出生了。也是在过年前,那年的冬天特别寒冷,拍照的地方在烧得旺旺的炭火边上,窗外风雨淋淋,屋里温暖如春。拍照的师傅跟我们家已经非常熟悉,笑着说,一家五口,幸福甜蜜。拍过年照片有意义,以后啊,可有故事说了,一张照片就是一年成长的轨迹。当时年少的我,笑着看镜头,从来没想过会有哪一年会缺少一张新的过年照片。
时光荏苒,岁月更迭。多年以后,我们都已经长大,各在一方,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家人。每年,我们都会一如既往地拍新照片。那已经是一种习惯,一种温情的岁月的记录,一种爱的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