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听天气预报说,在大雪节气快要来临之前,会有一场小到中雪,结果只是下了一层薄雪,太阳刚一冒头,那些碎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自从用上化疗药后,我的食欲越来越差,吃什么都搁不住,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可以缓解胃里的恶心。拉开半扇窗,初冬早晨清冽的冷气直接扑到脸上,又从脸上窜流到全身,身子忍不住紧缩了一下,瞬间有一种“表里俱澄澈、肝胆皆冰雪”的清寒加身。
幸好病友们都在走廊里跳佳木斯健身操,不然她们又会担心我开窗会冻感冒,我痛痛快快地深呼吸。院子里干枯的草地上,隐约还能看到一些绿色的草尖悄悄探出头。屋子里郁闷的温暖被冷气中和,马上就感觉到浑身清爽。
记忆里儿时的冬天,是寒冷而又温暖的。灰蒙蒙的天空下,穷苦岁月里,父亲烧热的炕头,母亲缝补一新的棉袄;是咸菜就粘饭的那份家常味,是全家人围坐在小炕桌周围一起吃饭的场面,是将要过年的那份期盼。
小时候,我是那样盼着自己快些长大。看着妈妈遮被子的绣花被巾,总要趁妈妈不在家,把它搭在身上臭美,想象着嫦娥奔月,仙袂飘飘。看到桌子上摆放的花瓶上的蓝宝石一样的耳坠很漂亮,想象着总有一天,我要偷偷把花瓶打碎,独留这一对耳坠自己戴上。
那时,常把自己听过的神话故事里的仙女,凭借想象的翅膀,全部用水彩笔画在糊窗户剩下的大张白纸上。然后贴在墙上,还霸道地不许家人摘下,最后发展到直接在家里的墙壁上用铅笔画。每个男子、每个女子,她们的眼梢眉角、一颦一笑,都是我心中至美的化身。至今兄弟嫂子们提起我当年的杰作,都是哈哈大笑。但大家一致认为,画的那些人儿是真俊哪!
而今年龄大了才发现,小时候的那些最寻常不过的幸福,渐渐地随着时光的河流,从指缝间,从鬓角,从额头的沟壑,从蹒跚的步履,从生活的喜怒哀乐里,悄悄地流过……
自从生病以来,总是忍不住想小时候的事情。人啊,总是在失去健康后,才会想到年少时的欢乐,才会后悔以前为什么那么想不开。回头想想犹如醍醐灌顶,人生的许多答案,都放在命运的刁难里。而今凡此种种,无一不揭示一种人生真谛:没有了健康,所有对美好生活的向往,都是空谈。
透过时光的帘幕,蹚过岁月的河流,我只能依稀在这清冽的初冬,采撷几朵儿时的念想。生命的终极幸福或许难觅,但小而确定的幸福,却随处可见。不管我愿不愿意,时光都不会为我停留。我不再固执一隅,当下唯一能做的,就是与生活和解,和自己好好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