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盆里的夹竹桃开花，花草的又一季枯荣拉开了帷幕。”小说的最后一句话和开头呼应，起初王琦瑶还是弄堂里的懵懂少女，匆匆一生随着上海城市的起伏而转换。

王琦瑶是《长恨歌》的中心，她的存在是女人自由意识的展现，许多人说她悲惨，一生依靠男人而活，可我却不这么觉得，我反倒觉得王琦瑶与不同的人交往时很会拿捏分寸。起初看她和吴佩珍的相处模式时总会有点不耐烦，觉得她的算计太多，相比吴佩珍的真挚与热情，王琦瑶的情感总有一点心机和算盘，为吴佩珍付出的真心觉得不值得。但是当王琦瑶的身边人转换到蒋丽莉的时候，这种感觉变化了，只觉得王琦瑶在为人处世方面有自己独有的一套。即便两人身份悬殊，蒋丽莉自觉高人一等，但王琦瑶从未接受这种目光，出身贫寒的她保留着自己的态度，维护自己的尊严，这种态度延续于她的每一段人际关系中，无论是处理与程先生的感情还是和电影导演的聊天，她总是不卑不亢。小说没有细致入微地描绘她的容貌，而是带有一种“疏离感”，多半是从他人的言语以及其他物品的衬托上进行展现。

最让我有代入感的描写是王安忆为王琦瑶刻画的光影。在生命的不同阶段，都有为她打造的光影。是初入电影拍摄场地时的那道刺眼的光，让盖着罩头的王琦瑶有些惶然无措和小心翼翼；也是“上海小姐”决赛的那个夜晚的灯光，有些晃眼也有些不知所措；是王琦瑶在爱丽丝公寓里消磨时间的光影，那光影又长又多，好像怎么也数不过来，从黎明看到黄昏，一天一天都在看，风吹窗帘的时候光影会微微动几下，王琦瑶的眼神也会跟着飘忽几下；也是在平安里的那些下午的光影，是王琦瑶一个人干坐在家中，看着午后阳光打进来的光影，那时候觉得日子好像这么过也没有什么不好，曾经也辉煌闪闪发亮过，现如今也不一定非要在过往里重新做回自己，就这个样子也不错。这些光影总有它们存在的意义，就像王琦瑶的生活一样，别人总要扯些是是非非，但她心里有着自己的打算，无论世道怎样变化，她也不会在这个繁华的都市里乱了步子。

王琦瑶是时尚的女人，虽然她不是领头人，但她的时尚是融入骨子里的，是让人看不腻的，也是常看常新的，几件简朴的羊毛衫或者是几年前的旗袍，穿在她身上不会感到突兀或者是老旧，而是舒服，是百看不厌。她承认岁月在她身上所留下的痕迹，但她从不觉得自卑和不安，反倒有自己的化解方式，而且化解的巧妙不留痕迹。相比于张永红，王琦瑶的“美”在举手投足间的大气，她从不需要别人刻意地迎合，无论张永红怎样追赶，都无法超越。

作者王安忆为王琦瑶铺设的大背景是上海，并且是流动的上海，感受到时间的流逝和变换不单单从王琦瑶的人生轨迹来看，从一点一点不断转变的社会环境中也看得清清楚楚，这也是王琦瑶的又一魅力之处，无论在怎样汹涌波动的社会大潮流中，王琦瑶总会很快找到自己的位置，不盲从且格外坚定。在她的身上感受不到任何颓败，苍茫或者是郁郁寡欢，总是恰到好处的温柔。而从王琦瑶后期的生活状态中，也读出了一种生活的美学，不俗也不艳，没有什么大起大伏，就觉得格外美好，还隐含着一层美感。她日日准备的下午茶，虽不昂贵但也可口美味，配上她特意买的镶金丝边的茶杯，不让客人觉得刻意，又在家常中透露出她独有的待客之道，是一种舒适感，也是一种长久感。当康明逊突然地来访撞破有些破败的王琦瑶，王琦瑶也将这种突如其来的相遇变成了一种“慵懒美”，让康明逊更加欲罢不能。出现在王琦瑶生命中的一些人，总爱去她家，我想他们眷恋的也是这一份来自心底的安定与安宁。

因为是女性作家的缘故，王安忆将王琦瑶刻画得格外细腻与自然，使得女性读者在阅读时格外有代入感。她写王琦瑶那种出其不意的美感，让康明逊刻意追逐的那些破碎的美感，写得模糊却也真实。王琦瑶一生中经历了太多感情，哪怕有些感情令人难以琢磨，它也是美的，美得让人觉得这一切也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不必去过分追究什么。

《长恨歌》中的女人们羡慕王琦瑶，人人也想成为王琦瑶，但王琦瑶终究是独一无二的，她曾经拥有过辉煌的人生，也经历过低谷，享受过最平凡最普通的朴素生活。人们总是在议论她，但很少有人真正懂她，但王琦瑶本身就有某种魅力，即便她只是书中的一个人物，是合上书便会消逝的人物，但她的一生却让人念念不忘，映照在现代的都市女性身上。

作者简介：徐婧纯，华侨大学文学院2020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