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下,在石嘴山乃至宁夏文学界,吴全礼小说创作的势头都是引人注目的,2020年出版了小说集《黑夜过去是白天》。
他首先是一名警官,而后才是一名作家。近水楼台,他的作品大部分都有案件的背景,由一个案件入手,随着侦破情节的深入,抽丝剥茧,让案件的真相大白于天下,更重要的是让一个个小人物粉墨登场,喜怒哀乐、人情冷暖、生死大义,为这些人物注入了风骨、性格和情怀。他作品里的办案民警大都是普通的基层民警,他们穿梭于案件之中,也穿梭于市井烟火之中,菜贩、租客、退休职工、棚户区住户就鲜活了起来。文学是时代的一面镜子,小人物的真实、微末和细碎让全礼的小说焕发出顽强的生命力。
全礼是写散文的高手,这一点也体现在小说的语言上。他小说的语言很扎实,四平八稳,不急不躁,用词精准到位,让人有身临其境的感觉。“秋庄稼上场入仓进入尾声,热闹了将近半月的五槐村,逐渐恢复到人影稀少的常态。周边田野空旷,村庄看上去愈加单薄瘦弱。零落的几声狗吠,在寂寥的村落房舍间,荡出缺少生机的清冷。穿过村子的柏油路,三辆载着箱柜家什的农用车,突突突地向村外驶去。”“人影稀少的常态”“村庄看上去愈加单薄瘦弱。”“荡出”这些句子和词语都很有个性和味道,几笔勾勒出了一个寂寥的村庄。“门前的路上铺满了她苦等苦盼的目光”“图蓝镇周边的那些良田,长出了成群的楼房和大小不一的工厂”“春天剩下不长的一截油嫩的尾巴”“铺”“长”“幼嫩的尾巴”这些拟人化的语言,让文字一下变得灵动了。语言是一个作家基本功最真实的表现,再好的构思和意向,都要通过好的语言去抵达。这一点,全礼有很大的优越性。
超强设计故事的能力和无处不在的温情关怀,是全礼小说的又一大特征。毫无疑问,全礼是个踏踏实实讲故事的人,他的小说属于现实主义范畴,有很强的写实意义。他的创作中,中篇小说占比很大,即便是短篇小说,字数也都在万字以上,这是他超强构建故事能力的一种体现。他的小说在本来平铺的叙述中增加了一些狡黠的、精巧的心机,让小说变得复杂、有趣。小说集《黑夜过去是白天》里的首篇《父亲的荣光》是中篇小说,以年轻警官胡春主动要求下基层开篇,以胡春父亲牺牲的悬案为线索,逐渐展开人物。开篇很平实,但到逐渐接近案件真相的时候,为了取得嫌疑人的头发,采取了较高明的构思技巧,一取不得,二取取错,三取不是,让叙事在这里回环、往复、迷人,有诗歌中复沓的意味,在这些往复中,胡春、老张、闫友梅、张存山、华成这些人物一一立了起来。一篇小说,开头的一句话是调子,结尾的一句话是韵味。作品余韵未尽、笔断意连,非高手而不能为之。
这些抵达人性最深处的触碰和关照,让作品具有了超越文本的深远意义。
他是一个勇于钻研、善于探索的作家。《黑夜过去是白天》是一篇值得更多关注的作品,作者没有按“常规”写,而是让两个人物都处在人生的“最低处”,因为都“低”,语言和表达上就有了互相靠近和彼此安慰的主观,就像大冷天互相靠近取暖一样,他们的沟通就有了温度、关切和抚慰,小说由此变得高拔了。
全礼有一篇短篇小说,通篇采用冷色调处理,冷硬的叙述、冷硬的人物、冷硬的现实,作者把自己隐藏得很深,我们无法从文本中看出他的任何态度和情感倾向。读这篇作品的时候,我很容易就想起了余华早期的中篇小说《现实一种》,篇幅长短有区别,表达方式有区别,但是他们都把人性的残酷放在了显微镜下面。这篇小说近乎“很凶猛地扑向愚昧的本质”。
一篇小说与读者见面后,小说的叙事意向、留白、笔墨的轻重都会在不同的读者心中留下不同的印象,这时候小说只属于“我”,所以,一篇作品面世,即便是作者自己,有些方面也是解释不清楚的。从此意义上讲,评论小说是很困难的,但很多时候,小说又需要评论,评论的实质是一个切口,是一个努力通向小说纵深的切口,以便更多的人能更便捷地从这里看进去。
这些品评只是在吴全礼的小说中切开了一个切口,沿着这个切口,能看见它精巧的构思、扎实的质地和经得起推敲的人性关怀,当然,有些章节的叙述似乎过于绵密,因此可能带来的后果就是阅读变得凝滞、削弱了主体的表达,跳脱一些,可能会更好。
作者简介:杨军民,宁夏作家协会会员,宁夏文艺评论家协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