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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慧娟:我是一个处在半山腰的人

本报见习记者 马 丽 李雅蓉

时间在游走,一纸文字,一张照片,一段唱白……人总是有办法留住时间。

近日,本报记者走近作家马慧娟,与她谈论艺术、谈论创作、谈论人生、谈论理想,借由对话,走进她的无边旷野,也抵达自己的心灵深处。

人生永远都是未完成

记者:最近在看什么书?

马慧娟:最近看的历史书比较多,《抗日战争》《饥饿的盛世》《大明王朝1566》等。有时心里的一些疑虑解不开,看历史书能帮助自己对现在所处的“场景”有一个更加清晰的认知。

记者:我们有一个疑惑,你10年间写了7本书,总字数超过200万。但是我们知道你的日常被安排得很满,你是怎么做时间管理的?

马慧娟:写作从来不是我的主业,它是一个兼职。早些年,我要种地、喂牛、打工,家里还有一些琐碎的事情,我基本上把所有零碎的时间拿来写作。另外,现在阅读其实很方便,各个平台都有阅读软件,我在等着开会、等人的间歇,打开微信读书读三五页,就这样“蚂蚁搬家”式地一点一点攻克一本书,慢慢地时间长了,一本书也就读完了。

记者:你所有的文字创作是从哪里“长”出来的?

马慧娟:它随时随地在产生。文字无处不在,我对它的敏感无时不在。比如墙上的标语、一个路牌、一条广告,我都会去留意,在脑子里把它念一遍,这个过程中就会有一些遐想。有一次坐在飞机上,到福州的时候,我朝下一看,满眼都是绿,一个山顶有几间农舍,周围几块田,让人在天空就觉得很向往,希望这个院子属于我,但是我突然想到我曾经在泾源县黑眼湾村的家也是这个样子,我也曾处于青山绿水之间,有几间农舍。这些场景都会让你生出一些感慨,在某一天需要的时候,想到这些场景,把它写成文字。

记者:有句话说“人永远不能把自己当作‘完成时’”,现在你是什么样一种时态?

马慧娟:无论是创作还是人生,我都不是“完成时”。我现在是一个处在半山腰的人,我的头顶还有很高的山路要去走,身后可能是我走过的路,我也不想再回头,只能向前走。其实,人越思考、越向前走,越会觉得人没有办法是一个“完成时”,有那么多的书还没有读过,有那么多的风景还没有看过,有那么多优秀的人还没有接触到……所以只能一路向前走。

像芨芨草一样活着

记者:走到今天,你身上有非常多的标签,农民作家、全国人大代表、妇联副主席(兼)等,如果把这些标签一个一个卸掉,只保留一个,你最愿意留下的是哪一个?

马慧娟:写作者。因为写作是其他标签生发的原点。表面上是这样,向内看,是写作让我变得更好了,让我能接受我生活中发生的所有变化。2016年之前,我是个不擅长说话的人,家里人都说过去一个说话结巴的人,现在居然要靠说话“吃饭”。我从2018年开始写作,写作的过程实际上是跟自己对话的一个过程。因为写作,开始思考我为什么自卑,为什么不敢说话?为什么不敢去表达我的观点?也正是因为写作,我开始慢慢地去表达。

我不太会把自己代入到某个固定角色中去,包括写作。我内心很坚定地认为我要去写作,但是如果有一天我不写了也很正常。比如说我没有这些身份了,我仍然可以去种地、打工……我不一定非要成为某个标签,这些都不是我执着的东西,人生实际上可以有多种尝试。

记者:这么多年,你为自己蹚出一条路,已经完全有实力走出这个村庄,从泥土当中连根拔起。那你为什么还要在泥土和村庄之中,泥土和村庄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马慧娟:实际上,村庄就像一棵树,人就像一棵玉米苗,它们的根系上必须都要有土。曾经,我向往外面世界的繁华,但是在见识了这些繁华之后,每次重新踏入这片土地,心里都会很踏实。我回来见到我的这些嫂子们,看见周围的乡亲们,我从他们身上看到了生活本来的样子。从写作来说的话,村庄也是我的根基,我从这片土地上汲取的养分无穷无尽。

很多时候别人问我为什么这么淡定,因为我在土地上生活了很多年,土地教会我不对任何事情抱有期待。但是土地又告诉我,希望是生生不息的,庄稼今年不行,明年可能是好的,明年不行,后年可能是好的,它永远让你有期待,但是它又教会你不要期待。

记者:如果让你选择一种植物来代表自己成长的个性和脉络的话,应该是哪种植物?

马慧娟:我觉得应该是芨芨草。生生不息的芨芨草,你割一茬它长一茬。芨芨草永远都是那个样子,今年下雨,便长得好,不下雨,它也是这个样子,这是我向往的状态,不被生活打败,也不被眼前的东西迷惑。我们置身于这样一个广阔天地,像芨芨草一样,就这么凌乱地活着,又是充满希望地活着。

有事做事,眼泪是最后的选择

记者:最近一次流泪是什么时候?

马慧娟:有好久了。在我的原生家庭里,我的母亲是不喜欢孩子哭的,她常说一句话“你哭什么,有话好好说”。别人看到的马慧娟是一个光鲜亮丽的、人生逆袭的马慧娟。但其实,在我的生活中,有很多要独自面对的艰难。拿说话来说,很多次我在克服自己对外界的抵触,社恐、自卑、所有的逃避,这都要让我一次一次把自己打碎,然后再去整装出发。这个过程中,我母亲当年的严厉起到了作用,她教会我去承担责任,而不是去抹眼泪。后来这也成为了我做事的一个原则。所以,可能我这几年哭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是因为事情看得更开了,越来越从容了,哭是最后的选择,但凡有一点选择,都不会拿眼泪去说事。

记者:有一句话说人生有两个阶段比较难,一个是二十几岁的时候,人要选择做什么,另外是四十几岁,可能要告别父母,告别过去走过的一些路。你觉得自己现在到了一个什么样的阶段?

马慧娟:其实我现在真的是到了上有老下有小的阶段,要去关注母亲的身体、孩子的未来,包括下一步做什么。当然,自己内心还有很多期待的东西,比如有一天我能够背起行囊,走自己想走的路,看自己想看的风景,见自己想见的人,这都是内心的梦想。但在当下来说的话,我也只能把它默默地放在心里,期待一个时机,当该尽的责任尽完了之后,才能轮到自己。

记者:有些人把你当作红寺堡的一束光,相信你家族里的亲人也会把你当作一束光,你对这样的角色有压力吗?

马慧娟:一定是有压力的。当你成为一束光的时候,意味着你要承担更多的责任。实际上在这几年成长中,我一直面临这样的压力,所以在很多场合我都会讲到红寺堡区发展的问题、地域的特色。比如,在那年的两会上我讲到红寺堡女性的成长。我觉得,讲红寺堡的故事,更是讲宁夏的故事。我是一个讲故事的人,把故事讲好,算是尽到了一份责任。

记者:回到人生之路的起点,今天的你,回望曾经走出黑眼湾大山里面的小女孩,你会对她说什么?

马慧娟:我想感谢她。感谢她在很小的年纪开始有了梦想,一直没有放弃对外面世界的向往。我也想跟她说一句“你受委屈了”。

现在很多舆论在强调“童年阴影”和“原生家庭”,但是我觉得不要太看重这些事,因为人生一定要向前看,不要一直困在过去。如果那样的话,你的一生都不会有太大的改变。很庆幸,我打破了壁垒,没有过多地沉迷于过去,而是一直在向前走,所以感谢曾经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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