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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烙饼

桑文家

列车正在银(川)西(安)高原上风驰电掣。

窗外,繁荫遮盖的白杨,像一只只受惊的鸟儿从窗前一掠而过;远处,黛色迷蒙的山峦,犹如大海中一群逍遥嬉戏的鲸脊,时隐时现、连绵不断;近处,碧绿成片的春玉米,点缀在一望无垠的金黄色麦浪中,随风飘来的麦香味儿,擦过车身,挤进车窗,顽固地钻进我的鼻翼,不由让我追忆起母亲烙饼的麦香味儿。

母亲是一位勤劳朴实的农家妇女。不识字,个头不高,她烙饼的手艺曾经让村子里的同龄主妇们自愧不如。

那时,母亲烙的饼既没有泡打粉,也没有干酵母。她用的都是供销社里买回来的、廉价的碱面儿。

记得,刚丢下早饭碗,趁生产队队长公鸭似的“催工”嗓音还没有响起,母亲便端来常用的面盆,舀来足够的面粉、清水,把面粉与清水搅和在一起,经过反复抄拌、弯折、扭转、搓揉,不一会儿,面粉就和清水糅合在一起形成面团。当面团的表面光滑度达到理想的效果之后,她拿来面板覆盖在盆口上把它静置在一旁,醒着。

中午,生产队收工了。母亲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迫不及待地揭开面盆上的面板,查看静置面团“醒”的效果。见面团已经膨胀、蓬松开来,她便洗手、挽袖,把事先准备好的碱水兑入面盆中,一边兑碱水,一边轻揉。等碱水均匀地、充分地被面团吸收之后,从盆中取出面团,切成大小相同的面剂子,再用擀面杖擀成适中的面饼,开始生火烙饼。

那时,农村用的锅灶不像城里烧的炉子,我们家家户户用的都是自制的土灶。

,从来不需要第二个人帮忙。村子里主妇们烙饼,一般是两人。一个在锅上,负责翻烙;一个在锅下,负责烧火。即使这样,她们常把锅中的面饼烙糊。母亲虽然一个人,但她从来没有失误。有时,一旁闲着的父亲实在过意不去,凑过来想帮助母亲一把,母亲说:“别添乱。”

母亲烙饼用的柴草,或是经过碾轧后的麦秸或稻草。等铁锅烧至七八成热之后,她双手托起擀好的面饼舒展地放入锅中。随后,一边续火,一边照看面饼。等面饼饱吸热量,蒸发去多余的水分,两面呈现出金黄的颜色,她拿起锅铲,熟练地挑起面饼把它放置在一旁的干净簸箩中。

刚出锅的面饼色泽金黄、香气四溢,犹如一轮初升的、金黄的圆月。随后,母亲按部就班、有条不紊地继续重复着上一次的程序。

等所有面剂子烙完,母亲收拾好面板,拿起菜刀,把簸箩中的一个个“金黄的圆月”切成大小均匀的小块,整齐地码放在簸箩中。接着,她端来腌渍好的嫩绿的蒜薹、萝卜丝,拌上切成细丝的鲜红辣椒,淋上几滴香油,再把熬好的玉米粥端上来,别说饥肠辘辘,就是酒足饭饱,我照样能吃下去一个“金黄圆月”。

每每如此,母亲便坐在一旁,一边擦去额头上的汗水,一边爱怜地看着我。

工作以后,我所在的单位离家20多公里,每次回家母亲总要为我烙一次外焦里嫩、香糯可口的面饼。饱餐之后,母亲把多余的面饼用塑料袋装好,吩咐我临走时带上。

就这样,直到年过八旬,母亲才恋恋不舍地歇下手来。

96岁高龄的母亲因年迈体衰又感染新冠,辞世了。她烙饼的麦香味儿永远留在我的唇齿间、记忆里。

此刻,坐在车窗前,火车正以雄浑悲壮的气概奔向我的家乡。

母亲烙饼

--> 2024-06-28 桑文家 1 1 宁夏日报 content_125227.html 1 母亲烙饼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