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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窗花

黄河汉

记得小时候家乡的冬天,异常寒冷。我的两个姐姐天不亮就去上学,妈妈收拾好房屋,便开始生火做饭。我起床后外面天冷也不敢出去,在家里又没人陪我玩,于是一个人悄悄地趴在窑洞炕前的石台边,看着冻得严严实实的冰窗花久久发呆。

那时候,家里的土窑洞是由一扇全木头做的门窗,窗户上糊着白纸,窗口唯独镶有一块一尺见方的玻璃小窗。小窗内每天早晨冻的冰花是不一样的,小小玻璃窗就是一个冰封雪的洁白世界。

在这个冰天雪地的玻璃窗内,有时就像是我家下过雪后,周边的山川地貌。你看那远处凸起的山峰,我家住在半山腰的枣树峁,眼前一道由北向南宽广的河川,河道两岸是冻得严实的冰床,河水中往常流动的冰凌,此时也被冻得严严实实,凹凸不平,晶剔透亮,顺着冰峰延伸至远方。连绵起伏的山峰被生长茂密的森林覆盖,还有家门附近的杂草丛生,树木林立……所有的一切,远山近水,统统笼罩在冰封雪飘的世界里。在我天真幼稚的童年想象中,外面的世界就是一个洁白而又神秘的世界。

在这个冰冻的玻璃窗的世界里,冬季里每天早晨都有着不一样的变化。有时突然间会出现一幅陌生的画面,那条宽广的河流依然在,河岸两边一夜间长出茂密的芦苇荡,使得芦苇成为主体画面,硕大无比的芦苇枝叶,把河川覆盖得所剩无几。天然冰封的画面,洁白无瑕。还有巨大的冰花在天地间呈现,似夜间天空中燃烧的朵朵烟花,形状各异,洁白透亮。河滩上芦苇荡外围,被大片的森林覆盖,粗壮笔直的树身高低不同之处的枝条上,挂着银白色的冰溜子。大树与大树之间杂草丛生,地面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

小时候常听妈妈讲深山大雪夜里,大灰狼出没的故事,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我注视着玻璃窗内长似大片的芦苇荡边沿,分明有一只大灰狼探出头来,龇牙咧嘴,两只特大的眼睛流露出凶狠的目光,看样子一旦有猎物出现,保持着随时都扑上去的姿态,好可怕啊!我越是认真端详,其图案越是逼真。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让人难以捉摸。天真幼稚的我,脑海中一直在不停地想象,猜测着各种形成的可能,一定是昨晚上天气寒冷,一下子凝固到冰点,才会把大自然夜间可怕的一幕冻结而成。同时联想到妈妈讲的故事,感到大雪夜里深山中真的是可怕极了!

小小的这方冻冰玻璃窗花,白如玉,纯天然。在这冰的世界里,有雪峰有冰川,有湖泊与瀑布,有花草树木的覆盖,有飞禽走兽在林中出没……只要你静下心来观察,在那厚厚的冰雪地下,似乎还会留下各种野生动物,夜间出来觅食的踪迹……只要你认真寻找,看着眼前的景象,打开联想的大门,在这冰雪覆盖的大世界里,想看什么就会出现什么!有远景有近物,从不同角度观察,有着不同的认知与领悟。这里的天地虽然有限,但纯天然的宝藏,需要我们用一双智慧的眼睛去挖掘发现。我每次看都会有不一样的视觉,这里是艺术的天地、童话的世界。

妈妈的早饭煮好了,窑洞内的热气从里到外开始慢慢散发,玻璃窗的冰花从四周开始融化。耳畔也传来咚咚咚的跑步声,这是放学孩子们回家的脚步声。我知道二姐三姐也回来了,此时我立刻撒腿向院外跑去,去迎接她们的归来。

美丽的冰窗花,是打开我童年世界的第一扇大门,我的艺术天地——认知外面的大世界从这里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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