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开家长会时，我的座位永远空着。”5月29日，杨瑞瑞站在自治区政府机关幼儿园厨房的灶台前，手里捏着一块刚烤好的桂花酥饼，“现在，我想让这些孩子的记忆装满甜蜜”。

眼前这个常常给别人做甜点的25岁姑娘，自己的人生却没那么“甜”——2006年，6岁的她因父母救人牺牲被送进宁夏儿童福利院。直到16岁外出实习后，才忽然长大。如今，她站在幼儿园厨房，端出的桂花酥饼能让孩子们露出笑脸。

刚到宁夏儿童福利院时，周围的一切对杨瑞瑞来说都是陌生的。那段日子，她就像只浑身炸毛的小兽，暴躁、叛逆、不服管，仿佛这样就能把心里的委屈发泄干净。

后来，杨瑞瑞渐渐发现，这里的人并不会因此讨厌她。

福利院的老师每天接送她上下学，即使学校离家只有5分钟的路程。她不好好学习，福利院老师就拿着柳条轻轻打她手心，就像父母教训孩子那样。她吵架、闹脾气，福利院老师就一遍遍找她谈心。放假时，本该休息的福利院老师还会特意回来陪他们去看电影、逛公园，生怕他们感到孤单。

即使这样，小学时的家长会依然是杨瑞瑞的心结。

看着永远空缺的家长席，杨瑞瑞曾经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凭什么别人可以得到偏爱，而我只能一次次面对那个空荡荡的座位？”

直到杨瑞瑞遇到唐妈妈。

唐妈妈是宁夏儿童福利院医务室副主任唐银燕，在一次“一对一”认养活动中选择了杨瑞瑞。那时的杨瑞瑞依然倔强，和院里其他孩子吵架时，几乎把所有情绪都爆发了出来。唐妈妈总是安静地听完她的哭喊，然后轻轻牵着她的手问：“现在，能和我聊聊了吗？”

那只温暖的掌心，给了杨瑞瑞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人会无条件站在她这边。

渐渐地，杨瑞瑞学会了接受爱，也学会了如何去爱别人。16岁，杨瑞瑞已经在读中专的烹饪专业。这一年，她需要离开宁夏去青岛实习。她信心满满地收拾好行李，以为自己早就不需要被照顾了，直到在后厨被热油烫出通红的水泡，没有医药箱，没人催她冲冷水；感冒时自己蜷在床上测体温，连该吃哪种退烧药都分不清……她咬着嘴唇想起在儿童福利院的日子——哪怕指头蹭破点皮，都会有人急着拿碘伏给她消毒；头疼脑热有阿姨按时照顾，要办什么证件，福利院老师早早帮她办好。她突然意识到，那些曾嫌弃的“婆婆妈妈”，是有人提前为她铺平了所有坑洼。

有天夜里宿舍熄灯后，同学突然嘟囔了句“你说话总带着刺”。黑暗里杨瑞瑞瞪着眼睛，忽然觉得，也许真是自己的问题，第一次意识到福利院老师有多包容她的棱角。

回到银川那天，杨瑞瑞拎着行李站得笔直，发尾服帖地别在耳后，皮肤晒黑了，连眼神都不一样了。她不再摔门，不再顶嘴，对待福利院老师尊重又礼貌，甚至主动帮忙干活。

“出去一趟，终于知道福利院的饭香了？”唐妈妈打趣她，手指悄悄抹了下眼角。

回来后，杨瑞瑞不再浑浑噩噩——2019年，她又考进宁夏工商职业技术学院继续学习。2021年毕业后，正赶上自治区公益项目招生。她报了名，背起行囊再去青岛，后来又去上海进修。

学成归来那天，银川的风干燥又熟悉。杨瑞瑞站在车站门口攥着行李带，一时竟不知道该往哪儿走。手机就在这时响了。“瑞瑞啊，自治区政协及各部门相关负责人都一直惦记你呢。”宁夏儿童福利院院长范篆玲打来了电话，问候她的情况，还贴心提供了近期的岗位招聘信息。经过报名、面试、体检等环节，她成为一名专业厨师。

现在，杨瑞瑞的白大褂口袋里总塞着儿童营养搭配表。幼儿园厨房的操作间里，她揉面的手势还带着当年福利院阿姨教的力道。“给孩子们做饭，就是让他们吃得开心。”杨瑞瑞的语气认真起来，奶香小馒头、桂花酥饼、油香……既要少糖少盐，又要保证孩子们爱吃。“口感要更松软，蒸的时候火候轻一点，烤的时候酥一点……”

当看着孩子们的小手举着刮得干干净净的盘子喊“杨老师，我还要”时，杨瑞瑞的记忆突然被带回许多年前的宁夏儿童福利院食堂——那个站在长桌旁，眼巴巴等着阿姨多盛一勺饭的小女孩。

“从前是别人为我盛饭，现在换我来为他们做饭。”杨瑞瑞笑着说，“小时候，大家给我的糖，我现在要慢慢熬进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