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建国

已是凌晨5点了，刚眯了一会，蚊子便在耳门子上提醒：你在值守莫贪睡，快起来！我的睡意顿时消失地影无踪迹。睁开眼，雪白干净的帐篷顶上悬着的节能灯坚强地亮着，自己便也跟着坚强了起来。掀开盖在身上斩新的黄棉大衣，在床边坐直了身体，捋一捋身上红色的志愿者马夹，中国红依然鲜亮亲切，给自己平添了一些暖意和正气。把转到脖子后面的“疫情防控工作证”旋正，放在胸前，收拾好床铺，整理好帐篷门口小木桌上的物品，拿起小酒精瓶在手上交叉喷洒后，抹了把脸，顺了顺稀疏的短发，戴上口罩，准备好开始新一天的工作。

小区外隐约有零星的车辆或摩托驶过的声音，应是各个值守点的工作人员开始赴岗换班了，也许是凌晨或者是城市这些天突然安静下来的缘故，马路上清洁工清扫的声音都听得那么清晰、悦耳和温暖，心想，还有起得更早，为这个精致亮丽、温馨蓬勃的小城市服务的人。走出帐篷，天边已有亮光，天上的星星开始隐退。小区的业主们还沉静在睡意中，只有一两户人家的灯亮着，应是和我一样准备去值守点值守的人吧。

我值守的小区，是县城中心附近的一个老旧小区叫木器厂小区，是南苑社区属下的小区，业主们素质挺好的，很愿意配合我们疫情防控工作，还时不时地送来桶装水、干果瓜子、八宝饭、水果等慰问品，出进总有人嘘寒问暖，叮嘱我们穿厚一点，防止感冒，他们每个人眼里都充满了对疫情防控值守人员的亲切、敬爱之意。

推开小区大门，来到外面的马路边，这条叫黎明路的马路，当年也许是一个爱早起、喜欢黎明的人给起的名呢，我心里在嘀咕。马路刚被环保车清洗过，湿漉漉的，泛着清光，光鲜宣净，倒映着对面海盛富城小区的几排洋房和临街的门面、槐树，“一切都像刚出生的婴儿，从头到脚都是新的”。静谧的街道，在天青色远空的剪影下，2名环卫工一边一个忙碌着，没有其他什么人。多么宁静的早晨，很久没有享受这样的早晨了，我取下口罩贪婪地深呼吸了几下，感觉自己从内到外被洗了一遍，浑身清爽了许多，连续几天的疲劳和惊恐一扫而去。

天边的亮光慢慢地泛出了胭脂红，就像大西洞老坑端砚里的优质石品胭脂火捺一样，在另一种大片优质石品天青的衬托下格外夺人眼目，近处的树叶在晨风的晃动下也逐渐清晰地泛起金黄来。秋天来了，于是就想起早些时候的小诗《见秋》来，“余芳意未穷，时节令归匆。远树黄金叶，离家带晚风”。这时，恰好一片带早风的红树叶翻转着从我头顶耳边刷过，落在肩上，又轻轻地滑下，掉在沥青路面上，弹起后翻了个，安稳踏实地贴在地面上，把秋天扎扎实实跌落在我的面前。

去年的国庆节，街面上不如往年那样早早几天就红火起来，大型活动会提前预场，各种盆栽鲜花簇拥着盛开在各个广场空地，热情洋溢的横幅激动地荡漾着，旌旗飘飘，国旗艳艳。虽然与往年不同，但疫情还是抑制不住人们爱国的那颗红心，身穿红马甲的志愿者陆续行动起来，在奔赴各自的值守岗位。临街商铺的门面上，商户们不知什么时候插上了国旗，顺街望去，金黄的树叶隙间一片片红晕，像花儿一样开了过去，在这清冽的早晨，美美地添上了一层暖意，在我的心中荡开。

这时的天已完全亮了，回首望去，一个极其熟悉亲切的场景感动到我：昨晚给我遮挡过夜风的那顶蓝色帐篷，昂扬地站立在小区大门口，帐篷一角高高竖立的党旗微微飘动，前面贴着党员先锋岗标签的小木桌上，整整齐齐摆放着自己刚刚整理好的一应物品：4本疫情防控台账、一瓶消毒凝胶、一把测温枪，还有一个尚未播放的红色小喇叭，它们安静地待在那，像战士一样随时等候命令投入战斗。透过帐篷门户，隐隐约约看到叠放整齐的军绿色被褥、棉大衣……不禁又想起了3年前疫情初虐时的情景。

2020年春节前，我准备去北京，一是去看看在那工作的儿子，二是想看看能治肩膀痛的大夫。2个肩膀半年来换着疼，有时疼得吃饭和穿衣都要靠妻子帮忙才能完成，看了不少大夫和医院，基本没缓解。大年三十那天到银川，准备第二天出发，晚上在电视上看到新冠肺炎疫情暴发的新闻，中央发出“疫情就是命令，防控就是职责”的号召，就喃喃自语道：今年的春节看来是过不成了。

果不其然，晚上11点，县委组织部电话就来了，说县上成立的疫情防控指挥部，13个疫情防控检查站人员配齐，我被安排在海兴西高速路口检查站担任站长，须按明天下午上班前到站报到上岗。好快的动作啊！我把自己的安排说了后，组织部的同志也就同意了，说既然已把机票买上了，看病要紧，就另行安排人员吧，还不忘关心我一路注意疫情安全。

但当自己拖着拉杆箱准备赶往机场的那刻，心中一热，觉得大疫当前，自己不能一走了之，得干点啥，便把电话又打了回去，告诉组织部自己能行，赶明天下午准时到站报到，说完心里一下轻松了好多。办完退票手续，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和期待。整个晚上，由于肩膀疼没怎么睡好，天一亮，左肩膀疼得更厉害了，抬不起来，无法使劲，便小心翼翼驾车返往海原。为了准时报到，还没来得及回家拿东西，便从海同高速路口下来，又直接上了黑海高速，投入到首场疫情防控战斗的最前沿。

我用右手托着左臂进站报到，在新年春节住进了蓝色的帐篷，并迅速开展临时党支部和检查站的工作，很快把来自11个单位的26名各行各业的疫情防控工作队队员牢牢地团结在一起。60个日日夜夜，一步未离，像钉子一样扎在海兴西高速收费站，硬是没有让疫情从我们这个人流车流比较复杂的检查站溜进海原县境，内心不由自主对全体队员充满了感动，便在检查站群里骚了一下，赋诗一首，《赠黑海高速公路海兴西疫情防控检查站守卫者》，“凤凰山下海兴西，左控三河右挽梯。新冠瘟君欺过往，门神动怒战旗嘶”。

记得第60天，在圆满完成抗击疫情任务，返回工作单位的那天，初春的气息把没烟峡峡口浓浓地抹了一遍，春雪和着春雨纷纷扬扬地飘了下来，落在我穿了60个日日夜夜、斑斑点点的黄棉大衣上，落在雾色苍茫、春意盎然的海兴西的大地上，落在海原的山山水水、沟沟叉叉上，同样，也落在饱含情谊送我离队的这帮队员身上，为我洗尘，为大家洗尘，为海兴西检查站洗尘，为海原县洗尘，为全国洗尘！防疫取得阶段性胜利，迎来希望的春天的感觉，夹杂着与战友们惜别之情，自己不禁温润了眼眶，哽咽了咽喉，久久无语地站在天蓝的帐篷边、雨水中……。临回前，摸着自己叠得整整齐齐的军绿色被褥，脱下黄棉大衣叠好摞在被子上，把党员先锋岗的红色袖标抹下来，有字的一面朝上放在大衣上面，轻轻按下快门，留下了人生中那难忘的一刻……

又一片黄金叶落在我的肩上，打断了我的思绪，看着眼前这顶蓝色的帐篷，我习惯性地揉了揉肩膀，肩膀还在隐隐作痛，三年来，肩膀就一直未好过，时不时地犯病，也因为疫情的缘故，一直未兑现去儿子那的承诺。

2022年忙碌了大半年，计划国庆节期间再去北京，依然是看看儿子，看看肩膀。还是早早地给单位报了备，买了27号的机票，打点好行李，正准备出发，相同的故事又惊人地出现，这次是在金秋的国庆日，我又一次住进了这蓝色的帐篷……

虽然秋天已然来到，夹杂着一丝失落和寂愁，令人唏嘘，忐忑不安，但秋天更多的还是收获、金色和昂扬，坚守这蓝色的帐篷，就是为了永久地撤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