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兴民
春花文学社,根植于六盘山下,萌芽、成长、茁壮于历史名词“固原民族师范”,代有马正虎等名师育苗修枝,马金莲等骨干问鼎文坛摘桂冠;随后在中国文学最肥沃的土壤——西海固休眠、蛰伏,宁夏山花烂漫时,“春花”无觅处,21世纪20年代初,天开文运,昔日师生,天南海北线上线下共倡议,春花文学社在中国第一个“文学之乡”复兴,文脉赓续,蓄势再出发!
在西海固文学界的一个事实是——“春花”秋实。春花文学社,随着时代变迁,也由校园文学主阵地蝶变为乡村振兴号角手,春花文学社老新社员们,在更为广阔的天地中,书写新时代乡村振兴新史诗。在“春花”方阵中,有高原有高峰,更多的热情的理想主义者们,作为厚实的文学铺路基石,他们以鲜明的西部新乡土文学特质,以笔为旗、以梦为马,执着地向着内心的诗与远方。通读“春花文学社社员作品集”,走进他们及其沾满泥土、带着露珠、冒着热气作品,让我读出了久违的美好,诗意的盛宴,虔诚者的呓语,一群可爱可敬的文学追梦人的才华与心迹。通读“春花文学社社员作品集”,蓦然发现,春花文学社社员们小说、散文、诗歌,评论各种文体都有建树,成就斐然,各领风骚。
先谈小说。马金莲短篇小说《爱情蓬勃如春》一开头“木清清择偶的标准是她爸木先生。高大,英俊,脾气好,对老婆疼,几十年如一日地好”就紧紧地抓住了读者的好奇心,随着故事的展开,“青年甲”“青年乙”“青年丙”“青年丁”“青年戊”,等等,“从她的筛子眼里掉下去了,没有一个能有幸长留在筛网上头”。小说以木清清为视角和一条贯穿线,生活与爱情,生命与死亡的诸多表象与内里,通过充满阳光气息的文字,叙写凡人生活的常理和貌似的“悖论”。不得不说,马金莲力透纸背的小说功力,以及她长年累月勤奋的创作,呈现给读者的,都是精品力作。
马金莲的文学创作是严肃的,对待自己的作品也是苛刻的,始终坚守“作品是王道”的理念,所以她的作品品质在不断提升和多元化。因此她无疑也是春花文学社社员中一个独特的现象级存在。多年前,马金莲从春花出发,一路走来,走出了自己,走出了春花文学社的骄傲。马金莲的文学成就自不必说,但人们知之甚少的,是她近年来对基层作家的挖掘鼓励和很多别人看不到的为人作嫁衣的传帮带工作。马金莲在个人笔耕的同时,不断厚植西海固文学兴盛沃土,发现和培养文学新人。薛玉玉短篇小说《小姝的假期》讲述了一个老人临终前一段时间老人及其亲人们的生活和心理状态,以儿童视角对成人世界的不善之举进行无声批判。薛玉玉小说善于塑造乡村人物形象,每一个人物形象都是关照人性的一面镜子,这也让我们管窥到她的创作潜力。
再谈散文。马正虎先生的《木兰书院散记》形散而神不散,依然给他的学生们诠释着“学高为师,身正为范”的道理。
让我们进入文本探究先生的师者笔墨。“多少次驱车穿过扫帚岭/看火石寨燃烧的石海/多少次驱车登上月亮山/看白城西山落日熔金……”“沿着固西高速,循着葫芦河水,抵达诗意杨河,文化木兰,眺望烟火张家垴,体验人气红糜子湾,处处是定格的田园,时时有行走的风景”。相比于早年的文字,近年来,马正虎先生更加热衷于搜集整理西海固民间的魅力“花儿”,并且开始出手诗歌,宝刀不老,文字干净纯正芬芳,其作品始终坚守人民立场。
马正虎因桃李满天下而有着特有的文化自信,他在“春花秋拾百果丰”一章中,无不自豪地写道:“滋润着《春花》文学的母校——固原民族师范学校走出了两个鲁迅文学奖获得者,一个是郭文斌,一个是马金莲,这是宁夏文坛了不起的大事”,先生沙场秋点兵,例数着他数十名作家诗人学生们近年公开出版的数十部文学作品集,先生叹曰:“固原民族师范学校学校淡出了固原教育的历史,木兰书院保存了春花文学社的遗迹,西海固文学成就了春花社员,优美的文字留下了学校的声名”。马正虎作为春花文学社的灵魂人物,由社长到导师,在春花文学社的各个历史阶段,都在书写着浓墨重彩之笔。谈及春花文学的话题,他总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存在。读完《木兰书院散记》,我不由地记起在“西部新乡土文学首届诗人节”上,组委会给马正虎颁发的“青春旗手奖”的颁奖词:“他已经满头华发,却始终保持着文学的青春;他育人无数,培养了许多文学翘楚;他作为领军和奠基人,推动春花文学社成为西海固文学的滥觞、西海固作家的摇篮;他在花甲之年,领航春花文学社重新扬起西海固文学进军的青春梦想,再次远航。”
史静波的百篇《木兰闲话》系列我一直跟踪阅读,并一直思考着在当代,什么是“文人”。读完《木兰闲话》后,我才真正地体味到“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和“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对一名成熟作家和他的作品的重要性。作为西海固文学界的“一匹黑马”,其实史静波近年来一直将更多的精力放在文学组织上,锲而不舍挖掘和组织引导基层农民作家在乡村振兴背景下激情创作,全面反映从农耕文明到现代文明乡村的文化和心理变迁、人们的生命状态,对乡村进行多维度反思和展望,形成具有强烈生命关怀意识的“西部新乡土文学”效应。马君成《烟雨迷蒙访高台》,讴歌了西海固几代师生恪守“扎根六盘,献身教育”的信念和美好的师生情谊,和他的所有作品一样,激情张扬着一名教师作家的匍匐前行和理想高歌。秦志龙在《何为老人》中,通过写法显的游历,提出“在今天老龄化社会到来之际,我们更应该用法显所具有的这种精神,来唤醒我们的时代”。用一篇散文警醒人们拒绝时下普遍存在的“躺平”时弊。
再谈诗歌。马生智组诗《物语》以农耕社会里常见的铁锹、碌碡、锄头、石磨为题,进行诗意的叙事和抒情。作为一名移民诗人,马生智“年深外境犹吾境,身在她想即故乡”,在其诗歌中总能读出浓浓的乡愁。“一把与杂草斗争了几十年的老锄头一生/最大的悲哀是自己根本无力根除/那些混迹于庄稼里的杂草(《锄头》)”,一名资深诗人,他的诗句里总有深刻的东西值得你去品味。
刘静财“麦子黄了/杏子黄了/驴耳朵草也跟着黄了/山坡上的狗缨草一片连着一片/明晃晃地起伏不定/落花的牡丹、芍药没有果实/空长着肥厚的叶子……/这一切,在走向死亡的途中/从未停止渲染世界(《从春到夏》)”,有着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慨叹和绽放生命的人生观,诗句有着阳光与金子般质地。马鹰“在寂寥的一隅/梯子的暗影与神祗窃窃私语/一束光抚摸窗口的尘埃/蒙尘的阶梯还在展示被人遗落的足印/流年守护着那个铁锈色的诺言/捡拾遗失的斑驳光影/一往情深地把她们镌刻在永恒的尘埃里(《梯子》)”,分明是在讴歌一种力量,擦亮一种精神,这让我记起马鹰常说的一句话:“人生,并不全是竞争和利益,更多的是互相成就,彼此温暖。”高红霞“如同无法用一朵云来装饰天空/我更无法将希望寄托于一季的绿/就像那些种树的人/一茬一茬的来了又去(《月亮山的风》)”,诗句空灵且言之有物,言之有人,驾驭诗歌语言有自然而力道。田进万“住院了/才真切意识到/拥有健康是最大的福气/就连那句/有什么不要有病/没什么不要没钱/用以调侃的话也是如此精致/然而对于疾病/我们不应抱怨什么/只能默默接受/它毕竟也是我们身体生长的一部分/有时,决定生命长短的要素/不在于身体方面的表象定义/在于精神层面的精确定位(《病中记》)”,平实的诗句,写出了生活与生命本真道理。读完春花社员的诗歌,让我记起青年作家程进红“在大地上写诗”的诗观,程进红认为,把诗写在大地上,写给最低层的民众,接地气才能写出质朴无华而且不俗的诗,回归本质,释放天性,崇赏自然,为老百姓呐喊。令人欣慰的是,从春花文学社成长起来的作家诗人们,一直走在纯正的创作路子上。
再谈评论。王佐红《立体的宁夏文学研究》写的是他的大学老师李生滨教授及其著作《当代宁夏诗歌散论》。李生滨教授我也很熟悉。李生滨教授曾在十多年前读完我个人诗集《放歌西海固》后,在扉页上写下“质朴真诚的诗人,质朴真诚的诗歌”,后来,这句话一直指导着我的做人与作文,我也一直因为这句鼓励感动着。
言归正传,王佐红文艺理论素养深厚,给一个专业的评论家文字写评论是件冒险的事情,譬如我正在写关于王佐红评论的文字,与其说是评论,不如说是学习。从春花文学社成长起来的作家诗人们,写小说散文诗歌的居多,而能拿下评论的,还真是少之又少,难能可贵的是,王佐红是春花社员中成长起来的一名多面手,各种文体信手拈来,样样拿得出手,行行颇有成就,这是值得所有作家诗人们学习的。
我们的青春时代,狂热追求缪斯,和恩师们一道办着一个社员阵地《春花》。二十年后,“春花文学社社员作品集”重聚首,相互真情坦露追求缪斯的心路历程,言未尽,已是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