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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自然中的诗意乐章

——论了一容草原系列生态小说

王 敏

作家了一容近年创作了一系列与生态话题相关的短篇小说,尤其是刚刚出版的新书《野菊花》,由莫言题写书名,李敬泽等众多名家联袂推介,这本书引起很大反响,大家争相阅读。

先前,了一容的另一部作品集《玉狮子》,跟这本《野菊花》一脉相承,中篇小说《远离人迹》《夏季的牧野》《野菊花》《黄河浪里蛟》《圈马谷》《白雪》《青青牧草》《归圈的马》。九篇作品中除《远离人迹》表达“母亲”和“我”与城市的疏离、《黄河浪里蛟》描述令益生在黄河边的所见所感所思、《白雪》从另一个视角讲述了人性在挤压中闪烁的光辉,其余诸篇皆是描绘草原上的放牧青年与自然万物和谐相处、自在恰然的生活。

熟悉了一容的读者应当知道,这位作家人生经历非常传奇。他在草原上牧过马,去戈壁里淘过金,有着很多同龄人没有的传奇经历。正是这种独属于了一容的人生经验,给他的创作以源源不断的精神供给。他早年热衷于底层主题,擅长创设特殊的境遇凸显人物的孤独和坚守,这是他艰难人生道路的精神总结。如今他将目光转向了自然和生态,这仍然得益于他早年在草原上的真实生活。作品中的主人公大约就是了一容自己的化身,作家站在多年之后回顾少年与草原、与骏马的诗情画意的时光,期望在富有意味的绵绵低语中重现人类更为原初的精神状态。

草原系列小说的出现既体现了他创作题材的扩大,同时也昭示着他创作思想的成熟深化,跟世界接轨。如果说小说《红山羊》旨在批判,是噙着痛彻心扉讲述人类贪欲给动物和社会造成的伤害,那么草原系列生态小说则是在歌咏,是带着舒卷自如的旋律去吟唱大自然的磅礴之美及其给予人类的馈赠。作家在《归圈的马》一文发表时的创作谈里提到:“大自然有它运行的下数和规律,所有的事物都有它的轨迹,都有它存在的意义和道理。”

草原系列生态小说为人们展现了大自然的丰腴富饶。小说主人公从中原地区来到大草原的时候,由于大家对土壤的破坏,化肥农药使土地生病了,人们也跟着生病。小说主人公也离开了内地,去了草原,“向曾经养育过自己的瘠薄的土地作最后的道别”。小说主人公醉心于地处“禾木河与喀纳斯河交汇的盆地”,这里土地肥沃,水草茂盛。这里因地处偏远而景色宜人,喀纳斯素有“神的后花园”的美誉,这里有繁花装点的草原,有蓝宝石般澄澈的河水,更有苍翠欲滴的森林和生机勃勃的各种动物。

草原上的时光,是小说主人公最快乐最美好的时光,日有日的喧腾热闹,夜有夜的静谧安详,春有春的生机勃发,夏有夏的繁茂多彩,秋有秋的层林尽染,冬有冬的神秘梦幻。喀纳斯河岸不仅树木茁壮,花草繁盛,连“娃娃们也是一茬接着一茬,他们似乎不是女人们生出来的,而是从密密麻麻的草丛里面的花骨朵中生长和蹦出来的”,“一切生命都是由大自然来塑造的,绿色的大草原让这些娃娃变得天然而质朴,桀骜不驯又阳刚强悍”。丰饶的土地孕育着活力四射的生命,人们在这里生活、生产,一代代将生命和文化传承下去。

草原系列生态小说为人们展现了人与自然万物的和谐相处。在这六篇小说中,我们跟着小说主人公见到了威风凛凛的儿马“大特级”,桀骜不驯的骒马“玉狮子”,迅猛敏捷的快马“黑豹”、儒雅随和的种马“大教授”,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生机勃勃的动物们。小说主人公热爱草原,更热爱他放牧的马儿们,他骑着“黑豹”巡视草原时,如同草原之王一般。而黑豹也曾经在暴风雪中不离不弃,救过主人公的命,成为他的“生死兄弟”。主人公以爱心平等地爱他放牧的动物,当然也包括他曾经饲养过的那头草驴和它的儿子土黄骡子。在草驴被卖掉后,他回忆起这头驴初来时的模样,因“失去了一个忠实厚道的老朋友”而“变得忧伤起来”,而当土黄骡子因思念母亲迎着太阳奔跑时,他也骑上黑豹,陪它飞奔在草原上,“最后,只有那两条动物的尾巴在草原的地平线上完全扯成了一根笔直的线,在飞舞,轻盈得就像一绺寂寞的风似的”。

了一容以非对象化的视角写草原、写动物,在他的笔下,草原和它所滋养的生命不再是人类予取予求的客体,而是鲜活独立的存在,它们不仅有自然生命,还有独特的灵魂。小说主人公吹拂着草原的风,有时会把自己想象成“一绺黑色的豹子的毛在一片又一片的草叶上掠过”。人类也是如草木如动物一样,在广袤的土地上孕育而来,理应与自然万物相生相伴,相得益彰。

草原系列生态小说还为人们展现了自然对人心的抚慰,收获着满满当当的幸福。他聆听牧草的絮语,蜜蜂的合唱,蚂蚱的鸣叫,轻嗅阿依努尔头上野菊花散发的幽香,感受小小少年情窦初开的心灵悸动。在草原生活的十数年里,主人公曾经两次回乡,这两次旅程对他而言都是伤痛,一次是为父亲奔丧,失去亲人的痛苦令人愁肠百断,一次是哥嫂给他介绍对象,精明的家乡姑娘对金钱和利益的算计让主人公再一次逃离世俗的欲望和环境。唯有回到草原纵马奔驰,才是对他心灵最好的疗伤。只有在这里,大自然的万物生长和衰亡才能让人体味生命的至高规律。

“在人生的道路上吃了败仗,但脚一踩在草地上便觉得苦恼立即烟消云散。他想:‘亲爱的朋友,你们可曾有过这样的感受,当你被人伤害,或者自己在受到挫折的时候,会渴望躲避到一个空旷无人的地方,抑或去草原和大海边,也或者登上高山,那里的清风会为你舔舐伤口,直到愈合,恢复那青草般的生机。’”小说主人公热爱海明威的《老人与海》,他常常在脑海中幻想大海,大海应该和草原一样浩瀚吧?草原上被风吹动的草浪也许同翻滚的海浪一样吧?这种同样的广袤无垠让人心境宽阔,不再囿于世俗的名利欲望之中,真正释放出生命的本色。

草原系列生态小说是作家创作理念深化的结晶。了一容将他小说的诗意发挥到极致,作品中处处有大段大段的景色描写,作者用细腻的笔触描绘着草原的广袤,草地的细腻与柔软,蓝天的辽阔和湛蓝。每一片草地、每一朵花、每一棵树木都被赋予了生命和灵气,它们与人物相互交织,共同构成了小说的魅力。作者擅长细节和感官描写,他毫不吝啬地使用了丰富的动词,将读者带入他所创造的艺术空间,亲身感受阳光的温暖,微风的轻抚,花草的芬芳,鸟儿的歌唱,马匹的俊美。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了一容的诗意画笔真实构建了一个芬芳馥郁且充满生机的艺术世界。这些景色描写不仅没有影响小说的叙事,反而成为小说的灵魂和精华,让人们对大自然产生由衷的赞叹和敬畏之情,重新认识大自然的伟大和神奇。借由文字,我们似乎也可以跟作品主人公一起沉醉在草原的景色之中,“成为大自然的一部分”。这些动人的文字传递了作者对自然生态的关怀和呼唤,让人类在现代化的进程中偶然停下脚步,关注大自然本身的美。

谢有顺在讲小说写作的问题时曾经提到:“每一个人都有故乡,都有一个精神的来源地,一个埋藏记忆的地方。这个地方,不仅是指地理意义上的,也是指精神意义或经验意义上的。但凡好的写作,它总有一个精神扎根的地方,根一旦扎得深,开掘出的空间就会很大。”从此种意义上来说,了一容有两个故乡,一个是西海固,一个是大草原。西海固给他提供了坚韧不屈的抗争精神,让他无论在何种艰苦卓绝的情景下都不言放弃;而大草原则带给他高雅细腻的审美精神,让他能够在辽阔壮美的大自然中看见美、欣赏美、体悟美。正因为这种感知美的能力,使他的小说回到了诗歌本身,触及了文学的本质,也正是由于他触及了文学的本质,才让读者们得以在文字中聆听这中亚大地上美妙的诗意乐章。《野菊花》这本书,是当代文学的收获,介绍大家去阅读一下。

作者简介:王敏,曲阜师范大学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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