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统一刊号:CN64-0001 宁夏日报报业集团出版






上一篇         下一篇

茅草和芦苇

陈晓辉

立春过后,山坡上背阴处还有尚未融化的残雪,所有的野草忍不住跃跃欲试——春天的第一抹绿色,是它们的旗帜。

茅草是最平易朴素也是最性急的。一片冬天的枯黄里,隐隐约约透出的浅绿鹅黄,就是它了。我总疑心,“草色遥看近却无”这儿的草色,说的就是茅草。

茅草的嫩芽里包着嫩嫩的花苞。这花苞嫩到什么程度呢?抽出来,剥开外面浅绿嫩红的外衣,莹白如玉的,尝一口,甜滋滋,但这甜又不是蔗糖甜的浩浩荡荡,而是小清新的那种甜,咬一口,满口都是春天。

茅草嫩花还有个名字,叫作“谷荻”,很诗意的一个名字。但我的家乡,叫它“茅芽尖”,这个名字,很家常很亲切,就像乡村父母称呼小女儿“妮妮”“丫头”。

和茅草模样相似,但没有嫩芽可食的,是芦苇。

跟茅草不一样,芦苇最美的季节在秋天。秋风起,河边芦苇荡里,一片白茫茫说不清吟不尽的芦花,浩浩荡荡,令人无端就起了乡愁。

扯下来的芦花和弹过的棉花有些类似,看上去都柔软暄腾,但芦花不保暖。传说中有后母拿芦花给继子做棉衣,看上去厚实,穿上却冷得要命——人性里大抵有这样一种,装得厚,相交薄。其实不足为怪。

因为没有任何人,会无条件地给另一个人温暖。就连父母对孩子的好,也是有条件的,那个条件就是,你必须是他们的孩子。

扯得远了,继续说芦花。芦花当棉花,当然不行。它们在秋风中摇曳,只负责美与惆怅。

曾读过刘大白的诗:“归巢的鸟儿,尽管是倦了,还驮着斜阳回去。双翅一翻,把斜阳掉在江上,头白的芦苇,也妆成一瞬的红颜了”,芦苇而红颜,真是诗家情境。

茅草就不一样了。除了春天给孩子的味蕾以惊喜,还有很多重要的用处。比如茅屋,就是以茅草做的屋顶。古代没有钢筋水泥,拿树枝做了房梁和檩条,中间的缝隙就可以用茅草遮挡起来。杜甫《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卷我屋上三重茅,可见住的就是茅草屋。国家不幸诗家幸,茅屋里的诗人写出千古名句: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如今的城市高楼林立,广厦何止千万,可是不知为什么,越是这样的繁华的高楼,越是让人心里孤单。也不知道住茅屋掩柴扉的诗人们,心里是否孤单呢?

芦苇比茅草高大许多,却不能为人遮风挡雨。但芦苇另有一种好处,做芦席。

在席子里,芦席不算最上品。它没有竹席的清凉细致,也没有蒲席的芳香柔软,但像茅屋一样,它是古时穷人的“标配”。芦席没有细致的编织,甚至有时还会刺痛人的皮肤,但它简单易得,对那些白天在炎阳下劳作一天的农人来说,晚上吃饱了躺在芦席上一枕酣眠,从不用担心它染上汗渍或者翻身弄皱了——可见,有时候,粗粝比精致更体贴。

去年秋天,一时无聊驱车闲逛。不知不觉到某个山坳,发现村民不光编织芦席,还有以茅草做“草圈”的习俗。秋天洁白的茅草割回家,捆成红枣粗的“绳子”,一圈圈缠上去,下面垫上竹箅,就成了一个蒸笼。拿来蒸肉蒸馒头,颇有草木之气。

--> 2025-02-24 陈晓辉 1 1 宁夏日报 content_150122.html 1 茅草和芦苇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