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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少佳趣

□ 逄维维

不记得从几时起,我告别了纷繁复杂,只喜“得少佳趣”的快乐。

童年时,只有等到过年时,母亲才会做一桌丰盛的美食。嘴馋贪吃的我常因吃得太多太杂导致肠胃失调拉肚子。

母亲对我说,以后要记得,少食多滋味。可我总会眼泪汪汪地说:“一年也就过一次年,我却没口福吃好吃的东西……”

记得第一次去吃料理,坐在榻榻米上,餐厅幽静,竹帘半卷,美女服务员笑容温婉,端来一碟一盏,素雅的瓷器里,一片殷红的枫叶,黝黑的松果,配着洁白的鲷鱼片,金黄的鱼子点缀在寿司上一起捧给你,造型美轮美奂,每一道菜犹如工笔画,细致入微,留有空白,让人不忍下箸。才明白原汁原味的料理,以少为佳。和母亲说的少食多滋味有异曲同工之妙。

艺术到了一定境界,也是以少为美。

苏州拙政园一月亮门上就镌刻着四个小篆:得少佳趣,当时我看到时,年少并不懂其中的深意,现今细细想来,意境悠远。得少佳趣,说得多好。少,不就是人生中的减法吗?中年,才懂得人生其实就是在做减法的过程,减就是在教会我们少为美的道理,少,就是在教会我们懂得知足与惜福。

李叔同有一幅字,只写两个字:“知止。”出自儒家经典著作之一《大学》。“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如果那些手握权力的贪官员们能在“止”面前知止,有房住,有饭吃,比起那些还在贫困线上挣扎的百姓要幸福得多,不要了,足够了,知足了,他们的后半生能留着悔恨的泪水在高墙内度过吗?

“止”字,在甲骨文里,本就是一只鸟合上双翅,静静停留在枝头上。品看李叔同的“知止”二字,不仅看到的是自律和自省之美,更有的是言有尽而意无穷的留白中的止、安、虑后才能得一世安宁和清白。

如今的我们,面对欲望、诱惑与贪念总是太多,在这个尘世喧嚣物质丰盈的时代,我们拥有的不是太少,而是太多不满足,不知足,于是滋生了一批又一批在贪欲面前倒下的贪官和腐官。在财富、名利、繁华、虚荣面前该舍的要舍,该弃的要弃,不是越多越好,而是得少才拥有佳趣。

老子曾说:“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钦佩屈原“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高拔境界,欣赏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清逸出尘,景仰苏轼“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的超然物外。其实,人活到最后,纯美的思想以及圣洁的心灵是永恒。做一个精神明亮的人,清风白云相伴,氤氲墨香盈怀,寂静、笃定、知足、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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